第一百七十二章 風頭出盡小探花(四)
又過了一月有餘,官家龍體欠安,依舊不見好轉。朝堂上,各黨派之間,表麵風平浪靜一片祥和,實則已經到了此伏彼起劍拔弩張的地步。
某日早朝,在東宮三師和司監等饒推動下,太子的婚事被定在了這年十一月初八。
十一月初一,相爺旬休,被皇上他老人家一道口諭臨時派去了禮部,稽查皇太子納妃的宴樂儀衛是否萬無一失。
作為侍從,我本是要隨相爺一同前去。可是出門的時候相爺覺得我穿得不甚好看,站在一起有損他的顏麵,便隻帶了十九一人過去。
於是我隻好扶著腰打著哈欠回房睡了個回籠覺。
自從做了相爺的侍從,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像這樣青白日還可以在床上打滾的日子,實在不多。
一覺補到過午,竟然是被餓醒的。我有氣無力地爬起來找清荷要了些吃的,吃罷懶散地倚坐在榻上,瞧了會清荷給十九繡衣裳,上下眼皮有些要繼續相愛相親的架勢。
不知是不是因為嫉妒使我醜陋,沒了心上人,看人家繡個衣裳都覺得膩歪。
如此萎靡憂傷了一會會,不忍再辜負這大好時光,我索性束了發,換了身衣裳,尋思不如去榮玉那兒坐上一坐,聽他彈彈琴也是極好的。
然屁股還沒抬起來,清荷瞥了我一眼,道:“溫姑娘來了。”
我立刻蔫了下來,軟塌塌地抱著床柱不太想話。
冬來了,到處都有人在屠虐單身狗。
可是不出去晃蕩晃蕩,又白瞎了這剛束的頭發,新換的衣裳。
糾結了半晌,我還是灰溜溜地七拐八拐拐去了書人那。
書人近來又新編了幾個話本子,故事都是公子與佳人兩情相悅甜的膩饒那種。我在台下又被屠了幾回,隻恨自己手欠非要束什麽頭發,在床上安分躺著不好麽?
兩個時辰,兩盤花生米吃得我口幹舌燥,書人終於講到了悲情故事“尾生抱柱”。
我喝了杯水,拄著腦袋聽得心不在焉。眼前忽然不知從哪冒出來一人,朝我道:“郎君好雅興。”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拄著腦袋眯縫著眼順著那玄色袍子往上瞧了瞧。
等瞧著了那副尊容,瞬間驚慌失措起來,連忙起身,連臀下椅子倒了也顧不上,拱手道:“殿……”
尊稱還未喊全,便見他淡笑著搖了搖頭,扶起倒下的椅子,將我按下坐了回去。
我遲疑地瞧了瞧四周,把剩下的話通通咽回了肚子裏。
他亦在對麵坐了下來。我心驚肉跳地給他倒了杯茶,還未遞過去,又想起傳聞,覺得此舉大有不妥。
他大抵看了出來我的躊躇,主動伸手接過茶杯,飲了一口,笑道:“阿喜,我還是喜歡初相識時,你那般待我。”
我望著他臉上淡淡的笑容,心中一時誠惶誠恐,一時又啼笑皆非,隻好再次囁嚅著深表歉意:“那時實在是輕狂不懂事……”
平心而論,若是那時知道他就是當今東宮太子,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上前喚他一聲“兄台”,攛掇他帶我去逛花樓。更遑論後來被相爺知道之後,氣得扣了我一年的俸祿,足足三個月沒有搭理我。
但是太子殿下他不懂我等人物的心酸,他隻覺得委屈:“阿喜,你是不是後悔那日撿到我的錢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