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醉裏喚卿卿(三)
等十九將馬車四平八穩地停在午門前時,城樓上的鼓聲正好響起。十九掀開了簾子,低低地喚了聲:“爺。”
段相爺彎腰起身,原本準備下車了,似是又極不放心我這個初初上任的侍從,怕惹出什麽禍端來,於是又回頭提醒我道:“外頭人多眼雜,你在馬車裏待著,莫要下來了。”
我輕輕地點零頭,應道:“好。”透過轎簾的縫隙,我隱約瞧見宮門前果然正烏泱泱的站滿寥待上朝的各位大人。
段相爺交代完,便安心地下了馬車,邁著步子加入了他的同僚們的隊伍。
車上的簾子複又放下,我雙手交握倚在車廂壁上,想起方才的情形,不由想著簾外那一排排列隊之人,此刻大概都在微笑著互相寒暄。
許是昨兒晚上逛的太晚,勞力傷神,漸漸地,倚靠著車廂,我開始打起盹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城樓上鍾聲準時響起,我被驀然驚醒,聽到了宮門打開的聲音。
我悄悄地掀了轎簾一角,瞧著那些身穿朝服排著整整齊齊隊伍的大臣們開始陸續地從左側門進入宮內。段相爺早已去了身上的大氅,走在隊伍最後,神色自若,不疾不遲,卻不見笑意。
我不由地歎息,有著為地為生民之抱負的相爺,怎麽就這幾年聲名鵲起的同時卻又罵名不斷呢?
“十九兄,你跟著相爺多久了?”
大臣們都上朝去了,宮門前恢複了冷清。守門的侍衛一個個都麵無表情,我開始隔著簾子和十九有一搭沒一搭地套著近乎。
十九這人吧,除了對著相爺,好像對別人一直都是冷若冰霜的樣子。前幾得知他和清荷有了婚約時,我心裏還傷心了一會。我那聰明貌美的大丫頭,怎麽就許給了這樣一個冰塊頭呢?可是後來見了清荷那緋紅的臉頰,我又暗戳戳地琢磨過,不定十九這人對著心上人是另一番模樣。
但是,我啊,既不是他的相爺,也不是他的心上人。是以,當我問完話簾外半點動靜都沒有時,我就不由地有點憂傷。
太陽高空照,十九不理我。
我倚著車廂壁想了又想,決定還是地威脅一下這個冰塊為好。不搭理我是不是,心我向相爺告狀,炒你魷魚。
然而冰塊並不給我告狀的機會,在沉默了好長一會兒之後,他竟然同我開口道:“二十五年了。”
我倚在車廂上聽得虎軀一震,這十九跟著相爺的時間竟然比我活的歲數都長,難怪同相爺一直形影不離,情誼甚篤。
還好,還好我沒有來得及出找相爺告狀這種蠢話,不然到時候被炒魷魚的就是我了。
不過我這人向來蹬鼻子上臉,既然撬開了十九的金口,我立馬忘記了先前的憂傷,廢話充盈的話匣子再也關不住。我慌忙將手從袖中拿了出來,往前挪了挪屁股湊到簾子前,故意道:“十九兄,沒想到你同相爺竟是青梅竹馬。”
果然,直男本男的冰塊兄受不了我這種措辭,忍不住糾正我道:“公子,‘青梅竹馬’不是您這樣用的。”
我佯裝不懂道:“哦,那它是怎麽用的呢?還請十九兄不吝指教。”
冰塊兄遲疑了一下:“它是指真無邪的兒女互相陪伴著……”
隔著簾子,我笑眯眯地聽著冰塊兄巴拉巴拉地講什麽槳青梅竹馬”,抬手揉了揉眼屎,又伸了伸懶腰,再一次無比地確定,人生的樂趣有時候還是要靠厚臉皮來尋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