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在燈火闌珊處（五）

  杯酒下肚，我用手背抹了下嘴巴，還不待去看一眼段相爺近一步的指示，便聽到窗下有個女孩兒家脆生生的道：“春幡，你莫要再攔著我，我七哥哥今兒心情不好，定是躲在這喝悶酒呢。你鬆開，我要進去找他。”


  不知是誰家嬌憨可愛的女孩兒和妹妹，如此任性又善意。


  我好奇地伸了脖子往窗外去瞧，那樓下，燈火璀璨；那街上，人來人往。那被喚作春幡的姑娘還在極力地拉著一身粉色衣裳的女孩兒苦口婆心地勸著：“姐，我們還是回去吧，夫人知道了會生氣的。”


  那著粉色衣裳的女孩兒，頭頂著俏皮的雙丫髻，不過是豆蔻的年紀，邊掙紮著身板伸長了脖子往酒樓裏瞧著望著，邊拍了拍那春幡的雙手以示安慰道：“好春幡，你放心啦，一會我們倆悄悄地回去，你不，我不，阿娘是不會知道的。”


  我不由地有些失笑，真無邪的年紀裏，可真是無知無畏的緊呢，總以為自己的心思自己做的那些壞事無人知無人曉，卻不知那躲在別處觀看的人有多麽的豔羨。


  原來當年，阿爹和方丈他們也是這樣看著我一地走過那些時光嗎？


  我收回了脖子，抬頭的瞬間，不期然地瞧見溫家七郎亦正在倚著窗喝著酒默默地瞧著窗下的一牽


  我猛然想起些什麽，不由又伸了脖子往樓下瞧了一眼，朝溫家七郎笑道：“這樓下嚷嚷著要找她七哥哥的女孩兒，不會就是溫兄府上的妹妹吧？”


  溫家七郎將酒壺放置到了桌上，收回了目光，點零頭道：“是我妹妹寄歡。”末了，又朝段相爺道，“我要去一趟公主府，歡兒年幼不懂事，還請寧兄照拂一下，稍後將她送回府裏。”


  我聽得雲裏霧裏，隻聽段相爺淡淡地道：“你便隻管去做你想做的，寄歡自同我的妹妹一樣，不會有什麽事的。”


  “多謝了。”


  溫家七郎起身，麵龐上不見了方才的萎靡，也不見了昔日的不羈。他一臉鄭重的朝我們微微頷首，而後大步流星的從酒樓的另一側出了去。


  我望著那漸漸消失的藍色身影，不由暗暗思忖著溫家七郎今日之變是否同宸王府已故的世子妃秦無雙有關。


  我正想著，段相爺忽然輕輕地敲了下我的腦袋道：“菜上來了，你和榮玉先吃著，我下去找找寄歡。”


  溫家那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我方才光是瞧著便覺得生動的令人歡喜。


  街上人山人海的，若是遇上不懷好意之人便不好了，於是我推了推段相爺的胳膊，忍不住催促道：“你快去。”


  然話音才落，便見那綰著雙丫髻的粉衣姑娘已經赫然出現在了台階處，雙手掐腰，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正四處環顧尋覓著她的七哥哥。


  等瞧到我們這一處時，瞧見了段相爺，微微嘟起的櫻桃嘴隨即綻開了笑容：“段家哥哥，你怎會在這裏？”


  段相爺招了招手：“寄歡，過來這裏坐。”溫家姑娘霎時如同昨躺在段相爺膝上的白貓一般，乖乖順順地走了過來，向我和榮玉一一地打了招呼，坐在了她家哥哥將將坐過的位子上。


  姑娘心細又聰明，才一坐下，瞧著麵前的酒壺，便問了：“段家哥哥，方才這裏坐的可是我七哥哥？”


  段相爺倒也沒打算瞞著她，徑直道：“你七哥哥今日有事先走了，一會你同我們吃了飯，我便送你回府。”


  溫家姑娘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似是不甘心就這樣打道回府，於是嘴一張，便開始同段相爺打起了商量：“段家哥哥，我長這麽大，還從沒逛過燈會呢。等下我們一起逛完燈會，你再送我回去好不好？”


  從前聽聞名門望族裏的大家閨秀，雖琴棋書畫、女紅刺繡樣樣精通，但她們亦束縛於名門望族，鮮少有女子可以肆意地走出閨閣。


  大齊雖民風相對開放許多，但是如我阿爹這般對女孩兒家家的放養如脫韁野馬一樣的，還是世間少見。


  是以，這令人歡喜的溫家姑娘雖然就打嘴這麽一，我的同情心卻開始不可抑製的泛濫，不由自主的就替她朝段相爺當起了客：“我也沒有逛過長安的燈會，不若我們一起逛逛，然後再送溫姑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