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任性(二)
在歡喜鎮的時候,我時常闖禍做錯事情,阿爹一開始還罵我幾句。後來覺得煩了,連罵我也懶得罵了,隻要不太出格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我去了。
我那時從不覺得自己真正做錯過什麽。
可是此時望著段相爺鐵青的臉龐,榮玉紅腫的手指,我想我錯了。
我不該任性的。
在我鬆開茶盞的刹那,坐在我旁邊的榮玉怕熱水燙到我,便眼疾手快伸手去接那茶盞,整整一杯熱水全灑在了他的手上。
如果榮玉因我受傷讓我愧疚,可是麵對段相爺變就變的臉色,榮玉明明白白的袒護卻讓我覺得自己惡貫滿盈。
“四喜年紀,不懂事,今日駙馬與公主大婚她心裏難過,性子急躁了些。兄長又何苦著意嚇她。”
我強忍著淚意握著榮玉通紅的手,盼著方才侍女那一眼能看到榮玉受贍手趕快打些涼水過來。誰知段相爺聽了這番話眼睛卻像刀子一樣死死紮在我身上,“本相從未聽聞年紀便是令人放縱的借口。再者李姑娘你今年十六歲了,不是六歲,你不會還真的以為世人都會如你阿爹一樣縱你慣你的性子吧?本相今在這告訴你,在這長安城沒人會因為你心裏難過心情不好而將就你,你若是還想繼續待下去,就給我收一收你那性子,免得日後惹是生非還要人給你收拾爛攤子。再者若是真不想待了,現在就可以收拾東西回去了。”
榮玉對我的袒護就像刺激了這位段相爺一樣,什麽心裏話都倒豆子一樣出來了。或許這才是他本來的麵目吧。
不過他的一點也沒錯,生而為人大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而我又有什麽資格要求別人來將就我的壞脾氣呢?
這世上從沒有應該之。
這世上也再無阿爹那樣對我好的人。
那侍女果然打了盆涼水過來。
我蹲下身,將摔碎的茶盞一片片撿起放在手心裏,有破碎的瓷片鋒利,不心將手心劃破,有鮮血漸漸滲出來,卻一點也不疼。
我蹲在地上抬頭望,穿粉色衣裳的侍女正在彎腰給榮玉的手上擦藥。西下的太陽的一縷灑進廳堂,門外隻留段相爺一身白袍背影。
有侍女眼尖發現我的手流了血,彎下腰喚道:“公子手流血了,這些交給奴婢一會打掃,奴婢先給你包紮一下吧。”
我搖頭,勉強朝她擠出一絲笑意,“不用,你忙去吧。”
榮玉抹好了藥,蹲下身與我平視。最終,一手的碎瓷片還是被他奪去。
我有些呆滯的跪坐在地上,抱住他的肩膀,有風吹進來,我聽見他,“四喜,你別怕,你還有我呢。想哭便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我問他,“可是榮玉,我的眼淚都流幹了怎麽辦?”
夕陽西下,榮玉和我麵對麵擁抱著,我們都看不見彼此。我們之間隔著一片將要被風幹的紅茶葉的濕痕,可是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悲傷,“四喜,你告訴我,你這幾個月都經曆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