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去長安尋一個答案(四)
林間的皚皚白雪覆蓋住了日夜凋落的梅花,任憑其零落成泥碾作塵。餘香猶在,賞梅惜梅歎梅的人卻永遠的長埋於這片暗香之下了。
跪在地上掩去最後一抔土,墳塚新,葬何人,他年又有幾人知?終,食指咬破,含淚寫下“李清言之墓”幾個字,喚一聲阿爹,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在心裏立下誓言:待四喜去替你尋得一生所惦念之人,他年我們一家三口在這梅花林賞梅花喝釀酒再不分離。
及至黑,回了白雲寺,大雪仍在下,似是老爺也有了什麽了不得的傷心事一樣,沒完沒聊鬧情緒。
寺裏已經開飯,眾弟子都在等著,然而靜會方丈隻喝了些許茶便拄著禪杖蹣跚著腳步回了臥房歇著去了。我望著他的背影,似是一下子衰老了許多。
我並無胃口,在孟桑的勸慰之下還是勉強吃了些。之後回到臥房,輾轉反側,又是一夜無眠,從黑到亮。
第二一早,竹青來敲門,道,“方丈病了,喚李姑娘過去。”
我心下一驚,慌忙穿了衣裳隨竹青前去。不想竹青並不領著我往方丈的臥房而去,而是徑直朝著大雄寶殿而去。
大雄寶殿,仍是那金光閃閃的大雄寶殿,靜會方丈盤腿而坐,好久不見的靜善師父也在一旁打坐。
我出聲道,“方丈病了為何不在房裏休息呢?”
那背對著我盤腿而坐之人卻張口悠悠歎道,“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一切有為法,盡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既然躲不過避不得又何須再費周章去躲去避呢。”
一語畢了,方丈一動未動,我卻悲從心起,喚道,“方丈。”
靜會方丈睜開雙目,抬手朝我招了招,又朝竹青與靜善師父道,“師弟與竹青先下去吧。”
靜善師父與竹青出了去,我盤著腿坐在方丈的對麵。方丈麵色很是不好,我心裏的擔憂更甚。
方丈卻強打著精神問我道,“可想好何時動身去長安了?”
聽此,我心下不禁惶惶然起來,阿爹頭七未過,過往種種我心裏還尚存許多疑問。方丈阿爹是自刎而死,可我親眼所見黑衣人縱火毀屍滅跡置我阿爹於死地,我甚至連阿娘現身在何處一概不知,此時又如何去想動身去長安之事?
但靜會方丈顯然一心想讓我去長安,莫非……“我阿娘可是就在長安?”
若阿娘就在長安,即便長安是龍潭虎穴,四喜也去得。但若阿娘不在長安,縱然長安有千般萬般好,與此時的四喜又有何幹係呢?
靜會方丈不語,卻緩緩自袖中掏出一封信箋道,“你阿爹生前一共寫了兩封信,一封交給了孟姑娘,你已看過。還有一封便是交於了老衲。”
我接過信,“四喜,吾兒……”確是我阿爹親筆,“吾兒讀此信時,想必已知曉阿爹已往生去。但吾兒不必難過,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實乃人之常情,阿爹不過先了一步而已。阿爹一生但求無愧於心,唯你阿娘,虧欠頗多,至死不複相見,實為阿爹平生憾事。吾兒若有心,便替阿爹去長安了卻這樁憾事可否?況,吾兒所鍾之人亦在長安,阿爹盼吾兒與其長久和睦。待他年尋得你阿娘,吾兒同郎君梅花林一同祭阿爹,則阿爹死而無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