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一定是個大晴天
第七百零七章 一定是個大晴天
“那你說吧。”代越放鬆身體,靠上身後的車壁,一派悠閑自得的看著餘懷因,說:“我聽著。”
若是別人這樣,故意以放鬆的姿態麵對餘懷因,餘懷因可能會被對方感染,也放鬆下來,可代越這樣對著餘懷因的時候,餘懷因就莫名有些緊張,感覺自己像是在被審訊。
不過猶豫一番後,餘懷因還是鼓起勇氣開口了,他看著代越,說:“皇上是準備在達到長謠之前,就把晚書放了?”
代越沒想到餘懷因會這麽問,有點小小的驚訝,隨即他笑了一聲,不答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會在達到長謠之前就放了他?”
不等餘懷因回答,他又老神在在的道:“我隻是說,我不會殺他,可沒說會放了他,等回了京,我可以把他關起來,關上一輩子,不也是不殺他嗎?”
“你不會。”餘懷因道,語氣很輕,卻很肯定。
代越看著他,饒有興致的問:“為什麽不會?他跟我作對,我饒他一命已經是恩惠了,放了他,等他回去,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餘懷因不否認這個說法,他嗯了一聲,給出自己的理由,道:“因為赴十三還在掌控之外。”
“怎麽說?”代越問。
餘懷因看著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下怎麽解釋亓晚書和赴十三之間的關係,片刻後,他道:
“如果我們把赴十三是劍的話,那他和亓晚書在一起的時候,亓晚書是那個使劍的人,如果兩人不在一起,那亓晚書就是劍鞘。
沒了劍鞘的赴十三,依舊還是劍,沒了收斂他鋒芒的劍鞘,會更瘋狂,並且,毫不意外,他會成為別人手裏的劍。
就目前來看,最想得到這柄劍的人,是宋佑淳。而赴十三為了從皇上手裏救回亓晚書,會不惜代價,包括,成為宋佑淳手中,對方皇上您的劍。”
代越聞言,看著餘懷因的眼裏浮起一抹笑意,他讚許的點點頭,說“有道理。所以呢?”
餘懷因接著道:“晚書不會和宋佑淳合作,即便他想對付皇上你,但如果亓晚書被您扣在手裏的消息被宋佑淳得知,他一定會聯係上赴十三,並讓他和自己站到同一陣營。”
說著,他的目光轉向代越,“到時候,皇上你要麵對的,就不僅僅是一個宋佑淳或是亓晚書了。所以,為了不迎來赴十三和宋佑淳的合擊,您也不會留下亓晚書。”
代越輕笑一聲,他本來也沒準備隱瞞,隻是有點意外餘懷因居然早就看透了自己的打算,他點點頭,直言道:
“是。從他落在我手裏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在琢磨什麽時候把他放了,剛開始隻是想讓他送我們出城。
不過我覺得這樣太便宜他了,他躲在長謠,還利用你做掩護,把長謠攪的人心惶惶,現在好容易落在我手上,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放過他。
反正我們的目的地是長謠,那就幹脆讓他送我們到長謠城門口吧。”
——代越的確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也著實不至於用要挾人這種不那麽光彩的手段,就連亓晚書都對此道不屑一顧。
不然的話,之前在餘懷因在他手上的時候,亓晚書大可以利用餘懷因,來要挾代越。
以代越對餘懷因的在乎程度,未必不會同意。
但非常時期,總需要一些非常手段。
代越需要借亓晚書身後的赴十三保證自己和餘懷因能安全回京,宋佑淳的狠毒他見識過,餘懷因絕不能、尤其是不能在他手上出意外。
與此相比,名聲什麽的,代越並不在意。
如果說真要在乎,他也隻在乎自己在意的人,會怎麽看待自己。
代越看著餘懷因,感覺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一隻手攥住了,他心裏這麽想,也就這麽問了,有些小心翼翼,“你會覺得我手段卑劣嗎?”
餘懷因聞言抬眸,反應了一下,他搖搖頭,說:“不會。因為我和皇上一樣,也是利用晚書的其中一個,若是皇上卑劣,那我也不例外。”
……
接下來的一路他們又遇上了一波黑衣人,比之前更難纏,倒不是身手更好,隻是人數遠壓他們,蟑螂太多了,打起來也費事。
代越讓餘懷因呆在馬車裏,不許出來,讓他放下三方的擋板,然後鑽出車廂,也加入了戰局。
車廂外一片殺喊聲,伴隨著刀劍碰撞聲,車壁防刀防劍,但不隔音,刀劍刺進皮肉裏的聲音,人死前的哀鳴,餘懷因悉數停在耳中。
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這種情況了,可餘懷因心裏的抵觸,一直沒法抹平,因為這和透過屏幕看影視劇不一樣,他知道這是真實的。
——死亡是真的,流血是真的,疼痛也是真的。
而且這一切,都離他那麽近。
一壁之隔的外麵,也許有人為了保護他而送命,也許有人為他擋下了一刀刀一劍劍,心髒在砰砰跳,像是在為這一場戰鬥做演奏。
封閉的車廂裏,風吹不進來,光線也略顯昏暗,隻有自己一個人的空間,連呼吸聲,也好像被放大了數十倍,清晰在耳。
緊張和憂懼在幹戈不止的時間裏慢慢爬上來,像生長迅速的藤蔓,一圈一圈纏繞住他的心髒,霸道又傲慢的盤踞其上。
代越惴惴不安的等著代越回來,額頭不知不覺間,已經密布一層細汗。
不知道過去多久,耳畔忽然傳來一記聲響,餘懷因驚悚的抬起頭看,滿眼戒備的看著麵前的擋板,然後,代越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
“是我,阿音。”
餘懷因聞聲,當即去掰車壁上的機關,把三麵的擋板收上去,然後下一瞬,天光照進來,原本昏暗的車廂即時亮了起來。
代越掀起車簾,矮身鑽進了車廂。
餘懷因看著他,隻覺得什麽驚嚇恐懼,都在看見代越的那一瞬間,統統消失不見,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眼睛落在代越身上,看著他進了車廂後在自己身邊坐下,然後問:“怎麽樣,傷亡情況如何?”
代越沒注意餘懷因的異樣,聽到餘懷因問,他頓了一下,然後轉過頭來,看著餘懷因,回答說:“你怕我不能保護你安全回京嗎?”
沒有直接回答,就是不太好。
餘懷因眨眨眼睛,好像明白了什麽。
代越看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麽,但這也不好安慰,於是隻好轉移話題,說:“還有五十八裏,我們就到長謠了。”
餘懷因聞言,轉過頭來,看著他。
代越看著他,說:“接下來的一路,會更危險。於淮音,你得答應我,要是到時候,我不在你身邊的話,你得保護好自己,直到我來。”
“……好。”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餘懷因回答。
彼時,日落西沉,遠方的山脈好似一頭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隻待夜幕降臨,便要向獵物亮出自己尖銳的獠牙。
馬車顛簸在山道上,向長謠而去,在他們身後,是漫天雲霞。
明天,一定是個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