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暮靄沉沉楚天闊
第六百九十七章
尤其是當亓晚書笑的時候,辜時雨本能的覺得危險,隻是他自己並不願意承認,竟然會因為一個人、還是個受製於人,身上沒點功夫的人的笑,就生出這種危機感。
“你笑什麽?”辜時雨壓下心裏的不悅,皺眉道:“別以為於相答應見你就是不計較你的所作所為了,等回了京,皇上一定不會輕饒你。”
高守聞言,轉過頭來,看一眼車廂裏的兩人,在心裏歎了口氣,他旁觀者清,在亓晚書和代越還有餘懷因三人之間的事情上,他看的比辜時雨要明朗許多。
先不說代越如何,單就餘懷因而言,可能還真的並不計較亓晚書做了什麽。因為餘懷因看亓晚書的眼裏,全無一絲恨意。
還有亓晚書其人,看似溫潤君子,可和人打慣了交道的高守能感覺得到,這都隻是假象,真實的他絕不是表麵上看到的這樣。
亓晚書從在江城被挾持到現在,除了早上因為餘懷因的事情,被代越一句話激怒之外,其他時候,一直都是這副溫潤君子,溫和近人、溫和淺笑的模樣,就仿佛無論發生什麽,都沒法讓他的情緒發生一點波動。
這絕不是一個能輕易惹惱的人,於是高守扭頭,對辜時雨喊道:“辜時雨。”
辜時雨本來還想說什麽,聽到高守喊他,他抬頭,朝高守看過去,問:“做什麽?”臉上是還沒散去的對亓晚書的不滿的表情。
高守在心裏歎一聲,說:“你來駕一會兒馬車吧,我歇一下。”
辜時雨見他看起來確實有點疲倦,沒有懷疑,走上前,將手裏握著的鎖著亓晚書的鏈子遞給高守,高守接過,然後兩人調換位置。
高守走進馬車,卻沒有往裏走,而是在距離車門的地方坐下,以確保辜時雨隨時回頭,都能看見自己。
亓晚書坐在原位沒動,他比辜時雨更擅觀察一個人的神色變化,知道高守所謂的有些累,應該隻是借口,至於原因,可能,是想把自己和辜時雨分開。
這倒是有意思。
亓晚書遂抬眸,和高守對視了一眼。
高守本來無意和他對視,然而就是這麽不巧,他一抬眼,就和亓晚書撞了個正著。
亓晚書朝他笑,然後輕啟薄唇,問道:“你叫高守是吧,幸會。”
高守不覺得自己和他之間有什麽可幸會的,他麵無表情,朝亓晚書一拱手,帶起手上鏈子一陣響動,他低頭看了一眼,然後若無其事的道:“幸會。”
話音才落,本該在外麵駕車的辜時雨這時候突然鑽進來,沒等高守問他,就聽辜時雨道:“於相過來了。”
一般情況下,在移動的隊伍中,一個人要從一輛馬車上,跳到另一輛馬車上,為了不拖慢行程,通常情況下,會借助馬匹來達到這個目的。
但餘懷因行動不便,行走已經很勉強,要是騎上馬背,受傷的腳根本沒法穩住馬鐙,更別提穩住自己,所以他要去到亓晚書所在的馬車,隻能把兩輛馬車都停下。
其實也可以讓亓晚書過來,這樣馬車不用停,餘懷因也不用動了,而亓晚書沒受傷,完全可以騎馬過來,隻是,敢問,誰敢讓堂堂天子為別人的談話而挪位,移的還是個不防寒的破馬車。
餘懷因自認沒那個膽子。
馬車停下,趙奢掀起車簾,伸出手,攙扶著被代越包的嚴嚴實實的餘懷因從馬車上下來,就怕把人摔了,道:“相爺,小心腳下。”
餘懷因想說自己沒那麽脆弱,又不是瓷娃娃,哪用得著這麽小心翼翼的。但身後代越一瞬不錯的目光,讓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開口比較好。
他肩上披著鬥篷,懷裏是代越塞進來的手爐,從馬車上踩著馬凳下來,又在趙奢的攙扶下,走到辜時雨他們所在的馬車前。
辜時雨朝他拱手,臉上是藏不住的開心,高守也先一步從車廂裏退了出來,和辜時雨站在一起,也抬手,朝他抱拳行了一禮。
餘懷因朝他們頷首一笑,然後在三人的注視下,矮身進了車廂。
進去之前,他聽見身後辜時雨小小聲的問高守:“不用找個人在旁邊看著亓晚書嗎?要是他對於相不利怎麽辦?”
高守頓了一下,壓低聲音回答辜時雨,說:“亓晚書不會傷害於淮音的。”
辜時雨問:“你怎麽知道?你又不是亓晚書。”
高守沒回答了。
餘懷因心想:“因為他是亓晚書啊,要是這個時候,亓晚書對你家丞相不利,那等回了長謠,代越就真的不會放過他了。亓晚書才沒那麽傻。”
然後停了一下,又想:“這大概,也是代越願意讓自己過來見亓晚書的原因吧。”
進得車廂,餘懷因一抬眼,就看見了坐在裏麵的亓晚書,亓晚書還坐在原位上,沒動,見餘懷因進來,他揚起笑,拱手,頷首喚了聲:“相爺。”
動作間,手上的鐐銬嘩啦啦作響,讓人忽視不得,餘懷因把目光從亓晚書兩手間的鐐銬上移開,聞言“嗯”一聲,然後尋了個地方坐下。
“你見我,想說什麽。”餘懷因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他道:“說罷,我聽著。”
不等亓晚書開口,他又道:“不過以前的事情,就別說了,我不想聽。”
亓晚書聞言,眨了一下眼睛,眸光有一瞬間的暗淡,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仿佛那一抹黯然隻是錯覺,他笑著開口說:“其實我本來是想找代越的來著。”
餘懷因聞言,轉頭看他,眼底有一點點小小的驚訝。
亓晚書看著他,笑了一下,接著道:“隻不過說的時候說順嘴了,報了相爺的名字,偏那人沒有反駁,我就誤打誤撞了。”
餘懷因:“……”
哦。
什麽心有靈犀,感情是個烏龍。
“那……”餘懷因道。
亓晚書似乎知道他要什麽,忙打斷餘懷因,說:“相爺什麽時候醒的,昨天晚上,可是發生了什麽?要是不介意的話,晚書給您把個脈吧。”
說著起身,向餘懷因這邊走來。也許是怕餘懷因拒絕,他走的並不快,給了餘懷因說停的時間。
餘懷因本來是要拒絕了,可看到亓晚書走的小心翼翼的,他忽然就不忍心了,他點點頭,表示同意,同時還伸出手去,說:“麻煩了。”
亓晚書忙走過來,抓過他的手,“不麻煩。”
餘懷因看著他,任由他給自己把脈,然後接著剛才的話,說:“你要見代……嗯,皇上,那等下我帶你去見代,見皇上,至於現在,是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