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三十有四名荷衣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天光乍破，早起的鄖縣百姓已經從自家田地裏采摘好了今日要拿去集市上販賣的蔬菜瓜果，搬上推車的時候，菜葉上還能看見晨露，看著就討喜。


  卯時三刻，鄖縣城門從裏麵被徐徐打開，朱漆的厚重大門，每一次開合，都會發出一聲沉重而悠揚的聲音，像是一個老者在對晚輩叮囑訴說著什麽。


  城門開啟後，守城也將士也逐漸到位，緊接著不久，各地的商販便開始陸陸續續進出城門，有些居住在城外的百姓更是早早的就等在了門外，就等城門開，好進城辦事。


  百姓們進進出出，小販們找到自己的攤位，擺好貨物後也開始吆喝叫賣，賣貨郎挑著擔，遊走在大街小巷，一時間，人聲鼎沸，嘈雜喧鬧。


  而街邊的早點鋪子早已經開張，剛出籠的大白饅頭和肉包子、香氣四溢的麵湯、烤爐裏剛拿出來金黃色烙餅……等等，應有盡有。


  四根柱子簡單搭起的小棚下，白霧一般的熱氣蒸騰而起，幾乎要迷了正一手掀起爐蓋，一手端著盤餛飩往鍋裏倒的老板的眼睛。


  卯時剛過，主幹街道便熱鬧起來，一掃平旦前的清冷。


  賀府管家賀伯因為擔憂賀明珠，昨天夜裏一夜未睡，今日一早，才聽到雞鳴聲就從屋裏走了出來，然後徑直朝著賀明珠的房間走去。


  走到半路，正遇上府裏的大丫鬟荷衣，荷衣今年三十有四，不過她看著卻不見蒼老，若不是賀伯知曉她的真實年紀，大概也隻會把她當一般的妙齡少女。


  荷衣領著身後四五個小丫鬟，見到賀伯，她停下來，向賀伯欠身行禮，起身後笑著說：“賀伯今日起好早。可是要找大人？”


  兩人都是當年跟著賀明珠一起從長謠來到鄖縣的，當初賀明珠還在大理寺供職的時候，兩人就同在賀明珠身邊伺候，到了鄖縣後，也一如既往，一個替賀明珠打理府中事務，一個照顧賀明珠的日常起居。


  說來，也算是老相識。


  不過賀伯一直都覺得荷衣給他的感覺有些令人發怵，原因之一，除了荷衣十八年裏沒怎麽變過的容貌外，另一個原因則是，他至今都不知曉，荷衣是從哪裏來的。


  他是賀明珠的母親身邊的人，後來賀老夫人逝世，賀明珠憐他無處可去，就把人安排在了自己身邊，賀伯也就自然而然的服侍起了小主人。


  荷衣不是，她是賀明珠在某一天，忽然領回家來的，賀明珠把人領回家後，也不解釋，隻是讓賀伯給她安排住處。


  賀伯起先還以為她是賀明珠看上的女子，當晚就把這個消息對著賀老夫人的牌位說了，哪知第二日，荷衣就接過了照顧賀明珠的起居的事情。


  賀伯：“？？？”


  那之後不久，賀明珠就被慶臨帝一道聖旨明升暗貶到鄖縣做太守來了，賀伯聽到聖旨內容的時候，感到很不可思議，因為賀明珠前不久才破獲了一樁大案，不晉升便罷，怎麽也不可能被貶。


  可荷衣卻在賀明珠接旨後，一臉淡然回屋去收拾行李了，那模樣，就好像賀明珠被貶，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意料之中的，賀明珠啟程前往鄖縣的那日，除了一些必須的行李之外，府中二十餘人，他隻帶了他們兩個，外加賀老夫人的牌位。


  在鄖縣最開始的那兩年，他們的日子過得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賀伯年紀大了，很多時候，他都不能陪在賀明珠左右，而代替他的，便是荷衣。


  荷衣有些功夫在身，賀明珠有事需要外出的時候，便由她陪伴在側，路上既做隨侍丫鬟，又做護衛，對此，賀伯心裏是感激的。


  對於荷衣來曆不明的身份，也漸漸的能放下了，不管怎麽說，要是荷衣真有害賀明珠的心，也不會等上十八年還不動手吧。


  賀伯看著麵前笑意盈盈的荷衣，點了點頭，說是，然後又看了看荷衣來的方向，問道：“荷衣姑姑是剛從西廂房那邊過來？”


  荷衣聞言笑笑，意味深長的說了句：“是啊，那兩位今日醒得可早，敢傳了早膳呢。”


  賀伯撲捉到她話裏的關鍵詞，他眼睛一亮，欣喜道：“人醒了？！！”


  荷衣笑而不語，算是默認，然後朝賀伯略一頷首，便領著身後的丫鬟們繞過賀伯，走遠了。


  賀伯停在原地，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西廂房的方向，眼裏的喜悅毫不遮掩。他心道：還好還好，那位爺可算是醒了，要是真的在府上出了什麽事，就怕皇上會遷怒大人。


  黑色的瓦片上落下一片晨曦，餘懷因穿戴好衣服，從屋裏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