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第四百三十四章


  代越回了屋，先在桌邊倒了杯熱水，然後才端著水朝裏側走去，裏側還和他離開時一樣，除了那角落的安神香，一切沒有任何變化。


  他在床邊坐下，順手把水放在了床頭的那張小案幾上，一旁昏暗的燭光因他坐下時的姿勢而驚動，被衣裳帶起的風吹得微微搖晃了一下。


  代越伸手，先將床頭這邊的帳幔掀開，用帳上的金鉤掛好，而後起身，掀開了餘懷因身上的被子，接著把人輕輕扶起，就勢在床邊坐下，讓餘懷因靠在自己身上。


  昏睡中的餘懷因彼時全無知覺，也毫無意識，渾身上下軟的就像一攤泥，自然是任憑代越將自己攬入懷中，不得反抗。


  代越從懷裏掏出那個荷包，一手攬著餘懷因，從裏麵倒出一顆藥丸，捏碎了包裹在外麵的那層臘，露出裏麵顏色朱紅的藥丸。


  他將藥丸塞進餘懷因嘴裏，又拿起放在一旁小案幾上水杯，動作溫柔將水杯湊近餘懷因的唇邊，想把水倒進餘懷因的嘴裏。


  隻不過，此時的餘懷因，連基本的吞咽本能都做不到，別說是藥丸這種顆粒狀的東西了，就連水，隻怕也進不去食道。


  是以，代越剛喂進去的清水，很快就順著餘懷因的嘴角流了出來，又順著他的下頜，往脖頸流，或是直接低落在胸前。


  代越愣了一下，然後忙伸手，搭在了餘懷因的下頜，又著急忙慌的拿了手巾出來，手忙腳亂的替餘懷因擦拭不斷從嘴角流出來的水。


  一番折騰過後，餘懷因的胸前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水濡濕了一小片，布料柔軟的裏衣緊貼著皮膚，透出那一片白皙如玉的肌膚來。


  代越隻看了一眼，就下意識的移開了眼，然後皺起眉一雙俊眉，他給餘懷因喂進去的那一口水，幾乎全流了出來，沒有一滴被餘懷因喝下。


  當然，那顆藥丸也還在餘懷因的嘴裏，紋絲未動，倒是藥丸表層的那層朱紅色，經水這麽一泡，顏色褪了大半，露出裏層的黑褐色來。


  代越人生中第一次給人喂藥，就遭遇了失敗。


  他看了看小案幾上的水杯，那青瓷杯杯的清水還在微微蕩漾，水紋一圈一圈，清晰如絲，映著那一盞燭光，恍如盛了一杯晚霞餘暉在杯中。


  代越忽然就有些焦躁，攬著餘懷因的手都不由自主的緊了幾分，等他反應過來時，餘懷因的胳膊已經被抓出了四個指印。


  看著那白皙的胳膊上那四個紮眼的紅色指印，代越一張俊顏幾乎黑成了鍋底，眼中情緒湧動，仿佛隨時都要爆發一場盛怒。


  在房梁上的肖無序雖然看不到代越此時的臉色怎樣，但這屋子裏幾乎降至冰點的溫度，也足夠說明，此時的代越，就好比一頭出山猛虎，誰遇誰死。


  肖無序隱匿著身形，在心裏暗自琢磨，要不要換個地方藏？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歎息，很輕，幾乎不可聞，但還是被聽力靈敏的他所捕捉到了。


  正當肖無序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還是附近有人靠近的時候，就聽見房梁底下，代越出聲喊道：“肖無序，你出來。”


  代越在登基為帝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從不曾喚過他們暗龍衛成員的名字，布下任務的時候，一般都是直接喊的代號，所以那時候的肖無序一直都以為，代越不知道他們代號下的名字。


  所以當後來的某一天，養居殿被刺客侵入，混亂之中，被禁軍護在身後的代越突然開口，大喊了一聲：“肖無序，後麵！”


  多年在黑暗中行走，拿的是刀劍，見的是血光，肖無序早就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如死水一般，激不起半點浪花，但那時候，他竟然因為代越喊的‘肖無序’這三個字，而心神大震。


  與敵人搏命之際，最忌走神。肖無序雖然慌了一下神，但身體的本能，還是讓他下意識的閃身，避開了從身後砍來的致命一刀。


  但因為沒閃避及時，還是被偷襲的刺客劃傷了後肩，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傷疤。而代越也在事後，以護衛不利，責罰了他二十鞭。


  可那一次之後，包括代越在內，以及暗龍衛裏的所有人，都覺得，肖無序好像變了，變得不再死氣沉沉，而是有了活人的氣息。


  肖無序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麽回事，隻是他知道，自己並不討厭這種改變。而這種改變的後遺症，就是每當有人喊他全名的時候，他都會第一反應聲。


  這一次也是，在代越說完話後，連肖無序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他就條件反射的應了一聲：“屬下在。”


  話說完，人才回過神，忙跳下房梁，悄無聲息的落在地麵上。


  代越看了他一眼，然後問道：“有什麽辦法，能讓他把藥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