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解把飛花蒙日月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不懼逆風入君懷(上)
雨僝風僽之中,亓晚書的聲音還是分毫不差的傳進了餘懷因的耳朵裏,聞聽此言,餘懷因非但沒有被嚇到,反倒是莫名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他半轉過身去,目光穿過眼前的雨幕,投向了就在前麵的城門,確定了和自己的距離後又馬上回過頭來。
兩人之間隔著約莫十米,餘懷因看著亓晚書,頓了一下,歎息道:“我一貫執拗,晚書你是知道的。我知道自己勸不了你,也不準備勸。
你為父報仇,天經地義,可我也有我的理由,既然我們倆誰都說服不了說……晚書,我們賭一把吧。”
他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在計算著自己能不能拖著這幅幾近強弩之末的身體,跑到城門附近,好讓來接應自己的人。
當然,這個的前提是,蘇雲生安排的人沒有被亓晚書端掉。
辜時雨現在恐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但亓晚書從識破辜時雨到追著自己來到城西,應該隻來得及帶一部分人趕過來,換言之,城西其實還沒有完全被他所掌控。
那麽辜時雨說的,來接應他的人,或許正在某個角落躲著尋找時機解救自己。
此話一出,亓晚書立即蹙起了眉頭,他並沒有回答餘懷因的問題,而是沉下聲反問道:“相爺這是決意要與我為敵?”
餘懷因聞言,再一次選擇了沉默。倒不是故意為之,隻是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對於亓晚書,他實在無話可說。
他知道亓晚書說這句話是在向他擺明自己的立場,也是對他最後的容忍和警告,畢竟,在他行蹤泄露之後,虞風城內,他已經無處可逃。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亓晚書還念及對原身的舊情,那麽現在站在他麵前、要抓他的人,恐怕就不是亓晚書本人了。
他兀自沉默,可對麵的亓晚書顯然不會再給他這麽多時間了,他抬腳,步履悠然的往前,一邊走一邊對餘懷因說:
“我知道,相爺會離開亓府,是因為不欲與我為敵,可是相爺,您以為離開我,就能從這場戰局裏抽身而退嗎?”
餘懷因張開嘴,想說點什麽,可真要說話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麽。
隻好抿唇,再度沉默不語。
好在亓晚書也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他腳下步子不停,仍然邁著輕盈的步伐向餘懷因靠近,不緊不慢的自問自答道:
“您比誰都清楚,不能。既然如此,那在代越身邊,和在我身邊,有何區別?”說到這,他故意停了一下,然後才道:“說到底,您就是偏向他。”
聞言,餘懷因喉頭一哽。
他看著向他一步步走近的亓晚書,心中思緒萬千,胸口也悶悶的,像是心髒上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又沉,又痛。
然而更糟糕的是,連痛都不痛快,帶著一股濃重的壓抑感,無處發泄,讓人透不過氣來。
他很難說清楚自己對亓晚書是怎樣的一種感受,他唯一的能確定的是,那即不是單純的失望,也不是純粹的悲傷。
可要說他完全不難過,那絕對是假話。
盡管他從一開始就把自己定位成了這個時空的過客,做好了自己從醫院的病床上醒來,發現所謂的借屍還魂不過是自己的黃粱一夢;也做好了這具身體的主人回來後自己被排斥出外的準備。
可這半年來,難道他就真的不曾動搖過嗎?不曾嗎?就真的隻是作為一個看客冷眼旁觀嗎?
不是的。當他和這個時空裏的某一物、某一人打交道的某一個時刻,他終究還是交付了真心。至於是有心還是無意,隻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人非草木, 誰能無情?
可是亓晚書之所以會對他這麽執著不放,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原身救過他,亓晚書對他好,是把他當成了原身。
一想到這個,餘懷因就有一種偷了別人東西的感覺,很不好受。
有時候餘懷因會想,他如今的諸多愁思,會不會就是因為自己想的太多、太清楚,倘若對這一切坦然受之,把自己當成於淮音,把前世的餘懷因當成是西乾丞相的一場夢,他會不會開心很多?
他抬手,捂住眼睛,對距離自己僅有三米遠的亓晚書道:“好了,晚書,停下吧。”
亓晚書果然停下,他看著餘懷因,不動也不說話,停了一下,忽然把手上的油紙傘丟開,雨點霎時打落在他頭上,肩上。
赴十三一愣,“少主。”說著就要上前,替他撐傘遮雨。
被亓晚書叫停:“站著,別動。”
赴十三令出步止,站在了原地。
亓晚書任雨打在自己身上,仿佛感受不到似的,隻盯著前麵的餘懷因,說:“相爺,我再問最後一遍,跟不跟我走?”
“.……”沉默片刻,餘懷因喊:“亓厭,如果我說,站在你麵前的我,其實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於淮音,你怎麽辦?”
亓晚書許是沒聽懂,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