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好像又不會取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好像又不會取了
餘懷因話說的小聲,但兩人離得近,彼此間有什麽動靜一抬眼就能知道,所以餘懷因的話,亓晚書自然也是聽清楚了的。
試試?以身試法?親身前來,就為探他的態度?亓晚書在心裏輕笑一聲,心說是他的作風,明知事情的好歹利弊,也總要迎上前吃了虧才肯認。
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笑著說:“其實相爺大可不必如此試探於我,您對晚書有恩,無論如何,晚書也不會對相爺不敬。
此番請您前來,也隻是晚書私心想與您說說話,沒其他意思。”亓晚書說著停了一下,補充一句:“若是相爺這麽不願見我,等到了錦官城,相爺自行離去便是,晚書絕不阻攔。”
像是怕餘懷因不信,末了他又給出了一個足夠信服的理由,聲音裏含了幾分笑意,說:“況且,您心裏也清楚,我的目標並不是您。”
確實,餘懷因作為被安排入局的人,無比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亓晚書的目標是代越,他要對付的也是代越,自己可能也就是個順帶。
餘懷因毫不懷疑,要不是因為自己還有丞相這層身份在,亓晚書可能都懶得理會他。不過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特別是在知道亓晚書對自己的背叛不是一朝一夕,而是預謀已久之後,餘懷因對於發展到現在的這個結果,就更加難以接受了。
他和亓晚書不一樣,亓晚書此人心思重,思慮多,和餘懷因在一起雖然已經十三年,可他對餘懷因,未必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他對餘懷因,自有別的心思。
隻不過他藏得深,也會藏,這些年來,也從來沒有在餘懷因麵前表露過絲毫,是以餘懷因並不知曉。
餘懷因沒他那麽多心思,自從他適應了原身身份帶來的一切,並且知道亓晚書比自己小上一歲後,他對亓晚書的好裏,免不了有拿他當弟弟的意思。
隻不過事到如今,無論過去怎麽樣,既然兩人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再裝情深厚誼、兄友弟恭什麽的,好像就不太合適了。
餘懷因突然覺得很累,也就懶得和亓晚書相互試探了,於是他直接就問:“非要如此,不能回頭?”
亓晚書給了他肯定的回答,“不能。”
“好。”餘懷因點點頭,然後接著問:“你跟著我這一路,想必也做了不少安排吧,青桐縣一行,也在你的計劃之內?”
亓晚書回答:“嗯。”
青桐縣一行確實是亓晚書的計劃之一,出行前他與赴十三已經商議好了接下來的計劃,即便餘懷因不帶他同行,他也會想辦法跟上。
亓晚書的回答像是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了餘懷因的心上,這個回答,他早已料到,可是聽到他說出口,還是很難讓人接受。
餘懷因閉上眼睛,問道:“……所以,李家別院裏的失蹤,也是假的?”
亓晚書聞言點頭,說了句是,他看著餘懷因,接著說:“赴十三的速度,比我想的快,相爺的藥,我都熬好了,可惜了,沒能送到相爺手上。”
當日在李家別院裏,他端著熬好的湯藥去找餘懷因,經過假山時,遇上了來找他的赴十三,赴十三的到來,代表著事情都已經按他說的安排妥當了,那他自然也就沒必要再和他們待在一起了。
換句話說,他的離開,本就是計劃的環節之一。
餘懷因在很久以前曾經聽過這麽一句話,說一個人在極度悲傷之下,是哭不出來的。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算不算是悲傷,或者,說是難過其實更準確一點。
他並沒有想哭,但的確很難過就是了。難過到,想扯扯嘴角,擠出一個假笑來偽裝都做不到。
是啊,怎麽會不難過呢?怎麽可能不難過呢?
他陰差陽錯來到這裏,睜開眼睛,目之所及,全是陌生的人、事、物,他四顧茫然,驚慌失措,他無人相識,他孑然一身,也舉目無親。
初見在光線昏暗的大牢裏,那時他初見亓晚書,借著獄中走道裏的那唯一的一束月光,那一日,亓晚書站在月光裏,抬眸,朝他微微一笑,輕聲喚他一聲:“相爺。”
他至今記憶猶新。
而後,他擁有了原身與亓晚書之間所有的記憶。
不是聽人說起,也不是翻看話本,而是真真切切的以當事人的身份,重曆了一遍那些過往。與之相對的,他擁有了於淮音對亓晚書十三年來所有的情感。
於淮音曾因他而歡喜,也為他而擔憂;因為他感到苦悶過,也因為是他而縱容過,亓晚書在於淮音的身邊陪伴了十三年,可以說,他最相信、最依賴的人,就是亓晚書。
如今魂魄一朝倒轉,於淮音所有的情感,都被在於淮音身體裏的餘懷因盡數承接了過來,於淮音對亓晚書的態度,直接或間接也影響了擁有了原身所有記憶與情感的餘懷因。
即便是最初的時候,餘懷因出於本能,對主觀陌生客觀熟悉的亓晚書有過防備,有過試探,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信任亓晚書的一切。
餘懷因一直不願意把自己當做於淮音,是因為他始終記得自己是誰。但是同時,他也忘記了很重要的一點——
當於淮音的那些過往和經曆像拚圖一樣在他身上一點一點的被完整拚起來,關於原身與這個時空的聯係,他所知也就越來越多。
並且是隻有他一人知曉。
而這些拚圖在他身上的逐漸完整,使得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成為了於淮音。不然的話,亓晚書的背叛,不會讓他這麽難受。
餘懷因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呼吸好像一下子變得很困難。他低下頭,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心髒位置,仿佛這樣,能壓製心口傳來的疼痛一樣。
那一刻,餘懷因突然就很想知道,如果此時此刻,坐在這裏,麵對眼前這個讓人感到陌生的亓晚書的人是原身,當他發現自己被最信賴的人欺騙了,會是怎麽樣的反應呢?
餘懷因不知道答案,也無從知道,他隻知道,他很難過。
感覺心髒像是被人狠狠地紮了一刀,用的刀子還不是很鋒利的那種,以致於疼也疼的不夠幹脆,帶了些撕扯的鈍痛,讓人不敢妄動,連呼吸都怕驚動了傷口。
“相爺不舒服?”亓晚書突然問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