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此地無銀三百兩

  第二百八十六章


  代越是在第二天的午時回來的。


  小廝殷勤的搬了馬凳，代越從車廂裏下來，半步不停的走進了蘇宅，宅院裏平靜的一如他昨天離開的時候，小廝丫鬟們也正按部就班的忙碌著。


  看見他，都停下來行禮請安，代越停也不停，徑直走過，在去往後院的幹簷上，撞上一個小廝領著一個背著藥箱的老人從後院走出來。


  隻一眼，代越就認出了在哪裏見過這老大夫，他眼皮一跳，第一反應就是餘懷因出了事，於是想也不想，直接叫住了對方，“等等。”


  老大夫和小廝都以為是在叫自己，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對方，小廝認出眼前這人正是代越，飛快的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忙朝代越行了禮。


  代越並不理會，指了指他身後背著藥箱的老大夫，問：“怎麽回事？”語氣並不友善，甚至還有點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感。


  那天夜裏，老大夫並沒有和代越麵對麵過，所以他並沒有認出代越來，但代越眼裏的焦急和擔憂，他是看清楚了的。


  想來是誤以為需要醫治的人是後院裏那位吧。老大夫如是想。不過既然沒問到自己，他便不上趕著回答了，於是躲在小廝身後低著頭裝聾作啞。


  小廝聞言，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都抖了一抖，他把頭低的不能再低，鼓足了勇氣回答說：“是、是於公子昨夜遣人請回來的。”


  代越頓時蹙起了兩道劍眉，問：“怎麽回事？”心裏卻忍不住猜測，難道是因為昨天？自己果然不該這麽急的，明知道他傷沒好全，那樣顛簸的路程，傷口肯定是裂了。


  一時間，心裏忽然變得悶悶的，像被一塊大石頭壓在了心髒上，莫名的讓人心生厭煩，他抬腳就要往後院走，竟是連小廝的回答也不聽了。


  小廝剛要開口，就見代越風一樣從自己身邊走了過去，他的話霎時便卡在了喉嚨裏，隻短促的發出一聲氣音：“嘎……”


  代越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麽來，又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從剛才起就不發一言的老大夫，老大夫似有所感，也隨後轉過身來，對上代越的視線。


  然後他聽見代越問：“他的傷，怎麽樣？”聲音裏有些小心翼翼，明明已經問出了口，可聽他的語氣，似乎還猶豫不決。


  老大夫朝他拱手一揖，然後挺直了背脊，回答說：“那位少俠隻是受了內傷，不算嚴重，修養幾天就大好了。”


  “內傷？”都說關心則亂，代越自然也不列外，他抓住了一個重點，但同時也錯過了一個重點。


  於是等他匆匆跑到後院，一把踢開房門，衝進屋就朝裏屋急聲大喊：“於淮……”最後一個“音”字，在看見坐在黃花梨圓桌邊吃核桃的餘懷因後，頓時消了音。


  代越臉上的表情幾乎是瞬間就僵住了，什麽焦急擔心自責，在看見餘懷因的那一刻，統統化作了沒能及時管理好表情的懵逼。


  餘懷因聽見門被踢開的聲響，正疑惑不已，轉過頭來，看見代越，也愣了一下，頓時間，嘴裏的核桃也不忘了嚼了，下意識的喊了一聲：“代越？”


  趙奢就在餘懷因的身邊，此刻正一隻按在腰間的佩劍上，儼然是要拔劍出鞘的姿勢，而另一隻手，那把敲核桃用的精巧小鐵錘還沒來得及放下。


  代越：“……”


  房梁上，看著底下這一出鬧劇的辜時雨，想笑又不敢笑，此時正捂著嘴在拚命憋笑。


  半晌後，被餘懷因生拉硬拽請過來給自己敲核桃吃的趙奢，被餘懷因請出了屋外，主要是怕代越的隱形殺意殺人於無形。


  房梁上的辜時雨也極有眼色的從窗口跳出，又迅速的躥上了房頂。


  而屋內，餘懷因仍坐在剛才的位置上，在他麵前的桌麵上，是那一堆還沒來得及處理的核桃殼，它就這麽明晃晃的展覽著，像是在昭示著他的罪證。


  餘懷因忽然就有點虛，心虛。


  代越坐在他對麵，此刻正垂眸喝茶，姿態從頭到腳都很優雅，怎麽看都是一個矜貴公子，隻是比起一般的矜貴公子，他身上還多了份與生俱來的帝王氣息。


  哪裏都很平日裏他一般無二，就是那身上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的寒意，正在告訴他身邊的人，他現在很不爽，甚至很生氣。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代越身上那股無形的寒意真的能降低室內的溫度，總之，餘懷因覺得好像越來越冷了。


  這樣下去不行。餘懷因心想。


  不是有句話說嘛，當某某某生氣的時候，不能不管不顧，不然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這話誰說的來著。哎呀，不管了，記不全了，反正大概是這意思。


  打定主意，他試著猜測他生氣的原因，一邊看著人神色，一邊小聲的詢問：“是張天行那邊不配合嗎？不然我……臣去見見他？”


  代越喝茶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對麵的餘懷因。


  餘懷因猛地別開臉，看天看地，看外麵，就是不敢看對麵。


  此地無銀三百。代越心道。然後仰頭，將手中茶水一飲而盡。


  見人沒了後續動作，餘懷因又悄悄偷瞄人一眼，然後在代越看過來之前迅速移開視線，如此幾番後，他感覺屋子裏的寒意似乎有下降。


  “張天行的事，青桐縣那邊的事，都處理好了，你不用擔心。”片刻後，代越忽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