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車轍碾過長街尾
第二百七十八章
蘇雲生和家人住在秋水街的蘇府，距離春風街的蘇宅，中間隔了三條街，駕車過去，先過春風街、再到桃李巷，這期間，至少也需要半個時辰。
但其實兩棟宅子之間的直線距離並不遠，但虞風城是出了名的恨街豎巷，宅戶排列的整整齊齊，這就導致基本沒得什麽近道走，隻得老老實實走長街、過巷尾。
車輪轆轆碾過青石長街，蘇府管家揮舞著馬鞭，第三次在馬兒的背上落下一鞭，馬兒吃痛，仰頭嘶鳴一聲，而後跑的更快了。
可蘇雲生猶不滿足，他一手抓著馬車門邊倚在車廂外，急的滿頭冷汗，一手攥著一塊汗巾，不時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明知道什麽也看不到，但他的眼睛始終都在看著前方，目光穿過重重院牆，正對著隱在深巷中的蘇宅，他不住的催促駕車的管家蘇揚，“再快些！再快些！！”
話雖如此，但蘇雲生自己也知道，這已經是在城中能駕駛的最快的速度了，再快，就要被城中的巡防兵攔下了。
蘇揚知道他在著急什麽，他自己心裏也同樣慌的不行，心裏很是後悔為什麽當時沒有攔住家裏那個任性慣了的小少爺。
蘇宅昨日住了人進來的事情，蘇揚作為蘇雲生的心腹，是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的，但那時候蘇雲生還在外地未回，他拿不定注意，便不好擅動。
隻好修書一封，讓人快馬加鞭給正在外縣談生意的蘇雲生送去，希望蘇雲生看到信能盡快趕回來。
說來也是湊巧了，那邊蘇雲生剛把生意談妥，因為念著家中夫人，他本想次日清晨就啟程，便早早的吩咐小廝收拾好了東西。
隨後就收到了蘇揚派人送來的那封信，他正疑惑蘇揚知道自己在談生意，怎麽會一反常態的給自己寫信，打開一看，當即驚愕。
信上隻有一句話，寫著：“蘇宅東家來訪，速歸！！”筆跡淩亂，與蘇揚往日的從容有很大的區別，顯然是匆匆寫就，代表著情況刻不容緩。
蘇宅東家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蘇雲生心下大駭，一下子什麽也顧不上了，上了馬車便一路馬不停蹄、披星戴月的趕了回來，回到蘇府，都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蘇揚說蘇長鶴往蘇宅去了。
關於蘇雲生替西乾天子收集情報的事情，蘇家人的的確確不知情，但蘇宅的存在，卻不是能瞞得住的，畢竟這麽大一棟宅子呢。
明明是蘇家的產業，蘇雲生卻從不許人提，也不許別人進去住，但又派人定期清掃，這對於蘇家來說，並不是一件尋常的事。
蘇夫人便罷了，她向來不愛過問這些事，但蘇家少爺自小就是個好動的，這種事情，他問過不是兩次了，但蘇雲生並不明說，隻說那宅子另有主人，他隻是幫忙照看。
這個借口其實能站得住腳，若是旁人就信了，但蘇長鶴不在相信這一隊人裏，他不信。並且對蘇宅越發好奇了。
他生來不愛文墨愛武學，早年間更是離家曾去雲華山拜了師，武功學的不怎麽樣，倒是一招名為踏雪無痕的輕功使的極好。
為此，蘇雲生愁過很長一段時間，他就蘇長鶴這麽一個兒子，也不求兒子光宗耀祖，隻求他平平安安，這輩子做個富貴閑人就好。
哪知蘇長鶴就像是要跟他作對一樣，偏要去學武，明明蘇夫人性子嫻靜溫柔，蘇雲生自己也是滿身銅臭味，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蘇長鶴平日裏都是一大早就出門，直到傍晚方歸，回來和蘇夫人一起用晚膳，然後回房，今日也是一如既往。
可巧就巧在，他在回房的路上，撞上了蘇揚昨日派去蘇宅打點住所的一個小廝，小廝並不知曉蘇宅對蘇家意味著什麽，便將蘇宅來了客人的事情對蘇長鶴說了。
蘇長鶴一聽到這個消息，想也不想就要出門，自他知曉有蘇宅這棟宅子的存在起，他就沒見過那屋子住過人，這是第一次，怎能不前往一探究竟。
然後他就遇上了蘇揚。
蘇揚聽說蘇長鶴要去蘇宅，嚇得大呼不可，可蘇長鶴哪裏肯聽，使出踏雪無痕便朝著蘇宅方向去了，蘇揚沒追上，這巧這時候，蘇雲生回來了。
他趕忙前往告知，蘇雲生一聽，再顧不得其他，駕了馬車便和蘇揚一道，急急往蘇宅趕，隻希望蘇長鶴別做什麽傻事。
蘇揚握鞭子的手心出了汗，很不舒服，這讓他感到心裏更亂了些，但還是斟酌了一下，試著勸慰蘇雲生，也安慰著自己。
他說道：“老爺放心，聖上應當不是什麽不講理的人，總不會無緣無故就對少爺下殺手吧……”
“我不是擔心聖上如何！！”沒等蘇揚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下，蘇雲生就出聲打斷了他後麵沒說完的話，說完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有些衝了。
他深吸一口氣，緩了緩，然後才繼續開口，隻是語氣依然急促，他焦急道：“我是怕鶴兒那孩子衝撞了聖上！”最後半句話，蘇雲生甚至是咬著牙說的。
蘇雲生替代越收集情報的事情，他並沒有告訴過家裏的任何人，除卻定期呈報虞風城內發生的大事上京都長謠，他活的與一般商人無二。
十幾年來，除了他最信任的管家蘇揚，沒人知道他還是天子放在虞風城中的眼睛。
當年慶臨帝將虞風城的情報站交給蘇雲生的時候也說過，如非必要，他們此生將不會再見，若是遭遇不測，希望蘇雲生能一如既往的輔佐太子。
事實也確如慶臨帝所言，那之後不久，長謠傳來了慶臨帝的死訊，之後如意太子登基，朝政幾乎被宋佑淳一手把持。
他除卻感慨，也做不了更多，隻能做自己答應慶臨帝的，十年如一日的幫著收集代越用得上的情報罷了。
即便如此，他並沒有打算將這件事情，交給蘇長鶴繼續。故而，他沒有對蘇長鶴說過一字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