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他自相看關山月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他自相看關山月
馬車駛離傅宅,往城中心的街道而去。
外形簡單,但車廂內部的裝飾的很雅致,車前車尾四個角落處都有小型的金製品,雖然餘懷因不知道那是做什麽用的,不過就當普通的裝飾品也好看。
車壁則用淺金色的錦緞覆蓋著,戳一下,軟軟的,應該是在裏麵塞了棉花之類的柔軟物,這樣一來,若是在車行途中,馬車裏的人不小心磕著碰著了,也不會受傷。
丞相府的馬車就沒包棉花,餘懷因有好幾次都撞到那,當下僵硬的車壁疼的嗷嗷叫。想到這,餘懷因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對麵的代越,第一次知道了為什麽資本家是萬惡的。
而代越身為西乾的皇帝,江山之主,哪怕是穿的襪子,也必定是精細至極的,所以這馬車不止是車壁裹了錦緞塞了棉花,車廂的地板,也都鋪了毛氈,踩著軟軟的,給人的觸感舒適很多。
這是單人馬車,隻有一個座榻,現在它在代越尊貴的屁股底下,代越手裏捧了一冊書,藍色的封皮,露出的書頁封麵上,用小篆寫著“關山月”三個字。
車廂裏座榻與車身是相連在一起的,不會因為車馬顛簸而產生過大的震動,所以代越坐的格外的穩——
即是外麵的禁衛大哥正揚著手上的小柳鞭,驅趕著拉著馬車的馬兒馬不停蹄的往前小跑,他也絲毫不受其亂,視線落在書冊上,看的格外入神。
餘懷因告別傅喻寒上來馬車的時候,代越眼也沒抬,就隻對裝扮成馬夫的禁衛大哥說了一個“走”字,然後就沒再說一個字了,一直在看書,全程沒看餘懷因一眼。
剛開始的時候,餘懷因全神貫注,做好了準備代越開口問他關於傅喻寒的問題,畢竟嘛,在大理寺是他提出要來傅宅看看的,雖然餘懷因也有這個心思。
然後……
然後餘懷因就再一次驗證了,他是真不知道代越這人腦子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明明跟著自己一起來,這都到了人家大門口,不知道為什麽,又不進去。
餘懷因在心裏歎一聲,感覺有點心累,心想:還是早點告老還鄉吧。
沒得座位,餘懷因隻好規規矩矩的跪坐在車廂一側,好在傅宅距離大理寺或是丞相府都不算遠,至多半個時辰,到了目的地,餘懷因也不至於站不起來。
他低垂著眼簾,看著跟前淺灰色的毛氈,左耳聽馬車外街道喧鬧,右耳聽底下車輪聲轆轆,放空大腦,自在神遊,然後他就聽見代越說話了。
他問:“是夏驚秋嗎?”
老實說,代越這句話的語調很輕,是那種很自然的輕,不是刻意壓低聲音後的那種放輕,而且代越的聲音一向很好聽,略帶點男性的磁性,和喑啞,還有點性感。
如果是平時,餘懷因聽到這樣一個聲音,甚至會對聲音的主人有幾分好感,他不算是聲控黨,但人對美好的東西,總是會不自覺產生善意。
可他一秒還在神遊,下一秒就聽見耳邊響起這麽一句,試想一下,那種情況下,誰能淡定自若,更重要的,這聲音的主人還是代越——餘懷因目前最敬畏的人。
所以很不幸的,餘懷因被代越這突然地一聲嚇了一跳。
代越坐在軟塌上,正微微低了頭,那雙好看的丹鳳眼一眨不眨的看著餘懷因,隻是眼裏似乎有幾分不滿。
好在餘懷因很快回過神來,心口處,心髒怦怦直跳,他穩了穩心神,舉止端莊,麵上絲毫不慌,低眉順目,姿態可稱得上是乖順,像極了虛心受婆婆說教的小媳婦。
“臣問過了,傅墉廷說是他。”大概是剛才被嚇得狠了,到現在餘懷因都還是心有餘悸,連說話的聲音不由得有點微小的發顫,好在不細聽聽不出來。
馬車在街道上均速的往丞相府方向行駛著,走在路上的人聽到身後傳來的車軲轆的聲響,都自動退避兩側,待馬車走過,一切又恢複如常,該買買,該賣賣。
穿著短打粗布衣裳的王二小在肩上扛著一個糖葫蘆架,架上插滿了一串串紅豔豔的糖葫蘆,他邊走邊吆喝,馬車走過的時候,忙退立街道旁。
馬車外形簡單,幾乎沒有多餘的裝扮,但用料卻是上好的,王二小一眼認出,不由對馬車裏坐的誰感到好奇,於是趁風吹起馬車車簾的時候往裏看。
他瞧見一人身穿金繡錦衣,頭戴紫金冠,端坐在車廂內,隻是匆匆一眼,他還沒來得及看清的麵貌,馬車就已經從他身邊過去了,他愣愣的收回視線,覺得剛才那人好似有點眼熟。
禁衛大哥盡職盡責的扮演一個馬夫,趕著馬車,對身後車廂裏傳出來的聲音選擇自動過濾,簡稱為——裝聾。
聽完餘懷因說的,代越停了片刻,他看著像小媳婦一樣的餘懷因,想了想,說:“你問了他才說?”
這句話,問的就非常有意思了。
餘懷因都愣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抬頭,看著代越,正巧對上代越低頭看他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刹那,車廂裏仿佛連時間都凝固了一瞬間。
最後是代越先移開了視線,隨後餘懷因也反應過來了,他低下頭去,在低頭的瞬間,不經意瞥見了代越握著書冊的手,隻一眼,便心下一顫。
那本《關山月》仍在他手裏,左手握著,沒有用力,握書的那隻手腕骨彎曲,順垂而下,腕骨與手背形成了一個很好看的弧度,尤為的賞心悅目。
代越的手掌寬大,五指修長而骨節分明,手臂常年籠罩在長袖裏不見日光,因而很是白皙,雖然白皙,但卻並不柔弱。
這雙手,染過血,沾過墨,持過刀劍戰沙場,也挽過長弓射大雕,握筆作畫書寫的時候,是揮灑自如,是力透紙背,筆走遊龍間,即是錦繡文章點睛畫。
餘懷因深吸一口氣,又自然呼出,這才開口回答代越的問題,語氣溫和,語句恭謹,說道:“是臣問了他才答的。”
說著,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在此之前,夏驚秋來找過臣,希望臣給予他幫助,穩固淮夷內部。”
聞言,代越看向他。
餘懷因下意識縮了縮腦袋。
這個關山月不是李白的那首關山月,我這是書名,至於什麽書,等我想到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