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四方公堂避屏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四方公堂避屏風
大理寺外麵看著破,內裏卻是一應俱全。
公堂陳設簡單,與餘懷因想象的倒也不差多少,寫著‘清正明廉’四個大字的匾額下,坐著身穿官袍的傅喻寒,在他的右手邊下,坐著旁聽的謝無琊。
兩側是裝扮一致的官差,他們皆腰攜一柄大刀,頭戴烏紗,手持長棍,昂首挺胸的分立公堂兩側,目不斜視,像一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雕像。
代越身份尊貴,冒冒然出現在大理寺,人多口雜,很難做到保密,到時候如果傳了出去,很難保證不會出現什麽控製之外的事情。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的事情,自古就不是玩笑,哪怕代越身為九五之尊,擁有一言九鼎的權勢,也沒辦法做到全局在握。
傅喻寒在公堂的偏廳,支了張遮擋屏風,又遣人搬了兩張軟塌,代越和餘懷因,此時就坐在屏風後的軟塌上。
曆朝曆代以來,像公堂這種地方,總是不乏除主審之外的其他人要聽案子,所以,像代越這樣,隱於公堂之後旁聽案情陳述,也不是首例。
謝無琊本來也想跟著餘懷因一起躲屏風後邊的,哪知道,他一隻腳才踏進去,就被在他身後的傅喻寒拎了出來。
一路拽至公堂,傅喻寒才鬆開手。
他問:“你幹嘛?”
傅喻寒對他道:“你的位置,在那。”他說著,朝謝無琊的身後指了指。
謝無琊朝他示意的地方,轉過頭去,一瞬沉默。
最後,不知道怎麽地,他就坐在了這裏,作為此案的旁聽。
姚紫芸被兩個官差押著走進來的時候,百無聊賴的謝無琊正偷偷轉頭,往公堂的偏廳瞧,想看看餘懷因和代越在屏風後做什麽,可惜他才看了一個角,就被耳邊響起的“威武”聲嚇了一跳。
他捂著被驚嚇到的小心髒,轉過身來,一眼便看見堂下跪著一名女子,身著紫衫,有幾處已經破了,看起來像是被刀劍一樣的利刃劃破的。
這女子的年齡,可能還不到二十,相貌還算清麗,隻是頭上的發髻有些淩亂,臉頰也有一道極細的血痕。
謝無琊知道有人刺殺餘懷因這回事,也知道刺殺餘懷因的人是個女的,不過他並沒有見過這個人,也不知道這名刺殺餘懷因的女刺客名叫姚紫芸。
當然,關於名字這個,其實餘懷因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在看見姚紫芸的時候,謝無琊也就自然而然的沒有反應過來這人是誰,他看見姚紫芸的第一反應,是疑惑。
他心想:這就是傅墉庭說的,從刑部提的人?怎麽是個女子?
姚紫芸的手腳都被戴上了鐐銬,她被官差壓著雙腿,被迫跪在地上,卻倔強的仰著頭,看著坐在上麵的傅喻寒,眼裏猶有恨意。
如果不是站在她身後一左一右的兩個官差,壓著不許她起身,謝無琊毫不懷疑,她當場就會跳起來朝傅喻寒衝過去。
順著她的目光,謝無琊轉過頭,看著傅喻寒,心裏忍不住想:明明是個不染俗世煙火的謫仙般的人兒,怎麽偏偏就攪進了這渾濁不堪的官場裏呢?
傅喻寒對此毫無知覺,又或者是知道,但是不在乎,他還是那副不急不緩的模樣,好似看不到底下那道要將自己生吞活剝的目光一樣。
他伸出一隻手,露出凝如皓霜的一小節手腕,骨節分明的五指握住那一尺驚堂木,將其一拍,公堂響起一記不算重的聲響。
兩側的官差又“威武威武”的喊了起來,邊喊便用手上的木棍敲地板,謝無琊的思緒也被傅喻寒那驚堂木聲打斷,驚的他立即目視前方,挺直腰身,坐的端正。
傅喻寒看著下麵跪著的姚紫芸,喊她:“姚紫芸。”
姚紫芸聞言,對著傅喻寒惡狠狠的啐了一聲,語氣極盡嫌惡,她對傅喻寒道:“別以為換了個人來,我就會如你們的願,我就是死,也絕不會說半句對王大哥不利的話。”
屏風後,餘懷因聽了這句話,立時恍然,他心想:敢情這姑娘是以為我們要借她的手,去嫁禍王定海呢。
他和代越坐在屏風後,有屏風的遮擋,他們是看不清公堂上的情形的,相應的,公堂上的人,也不會知道,偏廳此處,還有兩人。
餘懷因隻能透過那扇繪著不知道哪裏的風景的屏風看個大致,其他的細節,他是看不見的。
而且,代越就坐在他身邊,餘懷因不敢妄動,慣來奉行‘能躺著絕不坐著’這一宗旨的餘總裁,迫於代越的淫|威,不得不正襟危坐。
隻聽見傅喻寒說道:“姚姑娘誤會了,本官無意針對王大人,此番提審姚姑娘,是奉皇命,調查姑娘昨夜刺殺於丞相一事。”
餘懷因聞言一愣。
刺殺?於丞相?
等等,那不就是我嗎?這是什麽意思,不是調查王定海的事情嗎?怎麽又轉到我身上來了?
他轉頭,看向身邊的代越,向他投去疑問的眼神。
代越瞥他一眼,並不回答,隻說:“繼續聽。”
……
沈青衣推門而入,手上端著剛熬好的藥,黑褐色的一碗,將雪白的碗都染成褐色,不用湊近,都能聞到從中散發出來的極重的苦澀藥味。
他走到床邊,在繡墩上坐下,順手就將手上的藥碗放在手邊的小幾案上,說:“我在你的原來的藥方裏,又加了幾味藥材,會比原來苦些。”
停了一下,他轉頭,看著床上躺著的亓晚書,傷口裂開後,雖然有及時縫合,但到底是加重了傷勢,現在,傷口比最開始的時候,還要嚴重。
亓晚書現在連呼吸都會帶著一陣隱約的疼痛,別人不知道,但沈青衣是大夫,又怎麽會不知道。
想到這,沈青衣無聲的歎了一聲,他說:“記得趁熱喝。”
亓晚書扭頭,看了一眼幾案上的那碗藥,沒動,也沒有要喝的意思,沈青衣以為他怕苦,不願意喝,正要開口勸,就聽見亓晚書用極輕的聲音問了一句:“相爺回來了嗎?”
沈青衣還未出口的話,就這麽被堵在了喉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