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眨眼間風流自生
第七十八章 眨眼間風流自生
在躲了近半刻鍾的時間後,當空弦月終於從墨色浸染的雲層裏走了出來,含羞帶怯,像是未出閣的姑娘,要去見自己心儀的公子。
皇城內外皆是燈火通明,隻是皇宮之中尤甚,八角宮燈垂掛在幹簷之下,十步一墜,如螢火星光點點,絹紗側圍,上繪修竹寒梅,曼妙天成。
盛易德手持一明燈,腳下步子匆匆,臉上神色有異,像是遇上了什麽十萬火急的大事,他急急向養居殿而去,連身側有宮人向他行禮也視若無睹,徑直走了過去。
一路疾行至養居殿,殿外左右各侯一小太監,見來人是他,忙上前一步,向他行禮,盛易德擺手,示意不用,然後將手上的明燈交給離自己近的那人。
盛易德問:“皇上可在?”
小太監低著頭,接過盛易德遞過來的宮燈,聞言回答道:“皇上和謝將軍在裏麵議事,可要給公公通報?”
盛易德斟酌了一下,搖了搖頭,說:“不用,我進去。”說著,他抬腳踏足,跨過養居殿門檻,向著殿內走了進去。
小太監沒來得及阻止,就這麽看著盛易德走了進去,當下驚駭不已。
殿內,謝無琊和代越一站一坐,正在討論關於此役之後,邊境的兵防要不要重新布置的問題,如果要,那將派誰前往布置。
在這個問題上,謝無琊持肯定答案,他的想法很簡單,他與夏驚秋交過手,此一役,他和夏驚秋對彼此之間都有幾分了解。
謝無琊道:“夏驚秋確實是天縱奇才,他年紀輕輕,戰場上排兵布陣已是此中高手,再過幾年,恐怕與我當不相上下。”
他看了代越一眼,代越沒說話,他看著桌上的邊疆兵力布防圖,臉上表情未變,但眼中神色卻比平日多了一絲說不清的東西。
“我能猜得出他們的兵力部署,”說著,謝無琊在圖上指了幾個地點,他看著地圖,對代越道:“那夏驚秋也能推測得出我們在邊疆的兵力布防,夏驚秋此人,不得不防。”
代越聞言,眼中眸色又深了一分,他並沒有直接否定謝無琊的提議。
謝無琊所言,的確在理,此番,他和夏驚秋一戰,夏驚秋對西乾邊疆的兵力布防必定有所了解,若是一切照舊,對邊疆來說,確實是個極大的隱患。
但他想的,遠比謝無琊要更深,更遠。
最簡單的一個問題,夏驚秋雖然已經同意了於淮音的提議,在於淮音助他坐上蠻夷首領之後,與西乾簽訂停戰協議,但也僅限於口頭,並無任何更進一步的盟約。
眼下這個時候,無論是對他們哪一方來說,都極度敏感,若此時,他們突然調兵前往邊疆,夏驚秋聞之,必定心生疑慮。
心中疑慮一起,他們與夏驚秋的約定,便會因此受到威脅,兩方剛建立起來的信譽會出現裂痕,而且,無論怎樣,這道裂痕,都不可能再完好如初。
如果壞一點,這道裂痕,會越來越大,最終,徹底坍塌。而這件事最壞的結果,就是蠻夷與西乾,會因此,不再有任何信任,兩國之間的關係,也再無修複的可能,他們會成為永遠的敵人。
西乾位於四國之一,地大物博,倒不至於怕一個小小的蠻夷,但西乾與蠻夷相隔隻一片黃沙,戰不能進的局麵,於西乾而言,極為被動。
這種情況下,蠻夷便如一群蟻蟲,滅而不絕,於西乾,會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沒有人會希望有這麽一群蟻蟲時時刻刻都在盯著自己,而且你還要防備它會時不時出來咬你一口。
防不勝防,不堪其擾。
謝無琊說完自己的想法,許久不見代越回應,正要開口問,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落地聲急而短暫,來人似乎很急。
隨後,盛易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喊:“皇上!皇上!老奴有急事求見!!”
謝無琊回頭,見盛易德急急走了進來,額頭有細汗,臉上漲紅,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從哪裏一路跑來的。
代越聞聲,將視線從紫檀書案上的邊疆布防圖抬起,看向來人,明燈照耀下的,代越麵如冠玉,俊顏無雙,恍如謫仙現世。
他眨了一下眼睛,修眉之下,羽睫撲飛,丹鳳眼內嵌一對墨色瞳仁,眸中盛一夜星辰,水是眼波橫,千萬種風情。
眨眼間,風流自生。
謝無琊將袖一掃,案上展開的布防圖受力往一邊卷去,最後卷成一卷,堪堪停在桌案邊緣。
他回過頭來,看著走進來的盛易德,笑問:“發生什麽事了,值得盛公公走這麽急?”
盛易德喘了口氣,拱手向二人行禮,“老奴失禮,見過皇上,見過謝將軍。”
“何事?”代越問。
盛易德抬眸,看著代越,字字清晰,道:“剛剛傳來消息,於丞相在楓林街遭人刺殺!”
謝無琊聞言大驚:“什麽?!!”
代越皺了一下眉頭。
“哪個混蛋幹的?”謝無琊上前一步,站在盛易德跟前,眼睛緊緊的盯著他,咬牙切齒一般,他問:“抓到人沒有?!”
盛易德回答:“尚不清楚,還在調查中。”
謝無琊正要開口,被身後的代越搶先一步。
代越問:“他如何?”
他沒說名字,但這個“他”,指的是誰,在場之人誰都知道。
盛易德聞言,朝他一拱手,回答說:“於相無礙,他府上的管家替他擋了一刀。現已送回相府,正在救治中,想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代越點點頭,“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盛易德道一聲是,然後轉身出門。
謝無琊回頭,對代越抱拳道:“皇上,臣……”
不等他說完,代越驀然出聲打斷他,他看著謝無琊,說:“朕明白,尚卿不必再說,你且去吧,替朕看看他。”
謝無琊點頭,“臣明白,謝皇上。”
謝無琊離開後,代越的表情一點點變得陰沉下來,他起身,雙手負後,朗聲問道:“知道是誰派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