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再要一個

  低矮的出租房裏麵。


  男人戴著帽子，帽沿壓低，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臉龐，但是從他此時拿著書的手可以看見，因為太瘦，他的手背上都是一片爆現的青筋。


  開門的聲音傳來。


  在聽見這聲音的時候，男人的手顫抖了一下，然後迅速將手上的東西收了起來，站起。


  他正好走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男人的聲音嘶啞，“不是說現在很多的眼睛看著嗎？你這樣做的話，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陸衍之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沒事，我已經先安排好了。”


  他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你的身體……還好？”


  原本站著的男人慢慢的坐了下來，將頭上的帽子摘下，露出他的一張臉。


  盡管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但是依稀可以看出他的五官，如果此時童瑤在的話，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撲上來。


  他是，所有人都以為，不在這個世界上的，童然。


  聽見陸衍之的話，童然隻輕輕的笑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死不了。”


  “童瑤今天去圖書館了。”陸衍之輕聲說道，“也從劉伯那裏，聽見了你的事情。”


  童然的身體一震，然後，他猛地看向陸衍之，“你說什麽？”


  “那個時候我就跟你說了，不應該你自己去的。”陸衍之的眼睛稍稍沉下，“這件事情如果讓別人知道了，你知道會是什麽後果？”


  “童瑤……怎麽樣了？”


  陸衍之沒說話。


  童然苦笑了一下，用手捂住臉，“都怪我，那個時候……如果不是因為我告訴了他地契的事情，事情……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他的聲音低啞。


  那個時候，他以為，席毓姝已經死了。


  他認為陸衍之背叛了他，但是事情已經走到了那個地步，他隻能裝瘋，因為他如果不這樣做的話，連累的，將會是更多的人，最直接的人，就是他的妹妹。


  可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童瑤會回來，為了找出他當年的事情不顧一切，在她告訴他席毓姝還活著，甚至和陸衍之在一起的時候，他控製不住了。


  他覺得，陸衍之從頭到尾，就是在利用自己，所以，他將地契的事情說了出來，他想著，就算是想要毀，被毀掉的人，也不要隻是他一個人。


  但是他沒想到……


  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陸衍之的聲音傳來，“事情還沒有那麽糟糕。”


  童然看向他。


  陸衍之不知道在看什麽地方，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這段時間蕭家和顧家鬥的也夠了，我已經放出消息給蕭家，他們想要的東西就在顧淺那裏，想必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那個時候應該，就可以收網了。”


  “這樣……就夠了嗎？”


  陸衍之的眉頭向上挑了一下，看向童然。


  後者抿了一下嘴唇，說道，“你原本的計劃，不僅僅是這樣吧？”


  “那又如何？”陸衍之輕輕的笑了笑，“很多的事情，不可能都如你計劃的那樣的，更何況那麽大的蕭家和顧家，想要扳倒，談何容易。”


  話說完，他站了起來，童然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等到事情結束之後，我想要帶著童瑤和言言離開。”


  陸衍之的腳步一僵，也沒有回頭，隻點點頭，“可以的，反正……童瑤也的確不適合這裏。”


  童然沒有再說什麽，陸衍之一步步的離開。


  童然慢慢的低頭，可以看見的，是麵前書本上，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三個人。


  他，陸衍之還有……席毓姝。


  在眼睛落在席毓姝的那一張臉的時候，童然不由輕輕的笑了一下，然後伸出手來，將那一張照片，撕成粉碎。


  ……


  顧淺回到家的時候，正好看見他的父親坐在那裏，一同坐著的，還有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


  聽見他的腳步聲，兩人同時抬起頭來，顧父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指著旁邊的沙發，“坐。”


  顧淺坐下。


  “這段時間，顧淺在公司裏麵也忙。”顧琛先開了口，慢慢的說道，“但是我看見，你和那個童瑤，走的很近？”


  顧淺看了他一眼，“怎麽，連我和誰走在一起，你們也想要管嗎？”


  “不是這個意思。”顧琛說道，“但是現在是什麽情況，這個童瑤又是什麽身份，你應該清楚。”


  顧琛的話說著，眼睛微微沉下，“當年她哥哥的事情到現在，可還解決！”


  “她哥哥已經死了，你們還想要怎麽樣？”顧淺冷笑了一聲，“不想要讓人知道，就不應該做那些髒事！”


  “你在跟誰說話呢！”顧父終於說了一句，看向顧淺，眼裏是一片冷肅，“你到底知道什麽？”


  “你有什麽，是不敢讓人知道的？”顧淺冷笑了一聲，說道。


  “你！”顧父站了起來，揚手直接給了他一個耳光，“我辛辛苦苦養了你這麽多年，讓你出國深造給你鋪路，就是為了讓你現在，為了一個女人和你的父兄反目的是嗎？！”


  顧淺沒有說話，眼睛垂下。


  顧琛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父親，這件事情你不要太著急了，顧淺這個人呢，就是心太軟，而且還容易被人左右，那個童瑤是個花言巧語的，之前陸衍之都可以被她耍的團團轉。更何況是顧淺呢？”


  話說完，顧琛看向顧淺，“但是顧淺，孰輕孰重，你應該搞清楚，現在你在顧家，你所擁有的一切，也都是顧家給你的，你就算是不為自己想，也應該替你的母親想想，恩？”


  顧琛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是眼睛裏麵，卻是明顯的陰沉。


  這麽多年，顧淺自然也是了解他的。


  此時，他也隻是冷笑了一聲，“放心，我沒打算將這件事情捅出去，我也不會摻和！”


  話說完，他轉身就走，將門狠狠地關上。


  他看了一眼手機，上麵和童瑤最後的一個聯係依舊是那一天她和自己說的，這件事情，和他無關。


  顧淺知道童瑤這樣做的目的可能更多是因為不想要自己為難也不想要自己參與，但是他更清楚的一件事情是，童瑤不相信自己。


  就在顧淺這樣想著的時候，手機響起。


  “顧淺是嗎？我是你蕭伯伯。”對方笑著說道，“好長的時間沒見了，我想要和你見一下，怎麽樣，有時間嗎？”


  ……


  童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之後，依舊沒有睡著。


  她從床上起來，眼睛盯著窗口的月光很久之後，決定出去走走。


  她剛剛將門關上，便感覺到背後有什麽東西“啪”的一聲關了。


  童瑤轉身，卻看見一輛車子正停在那裏。


  她心裏麵咯噔了一下，然後，慢慢的走了過去。


  眼看她越走越近，車子裏麵的人正要直接發動車子離開時，童瑤敲了敲車窗。


  他隻能轉頭。


  “有事情？”童瑤的眉頭皺起。


  他沒說話。


  童瑤從他坐著的視線看去，正好可以看見自己的出租房。


  童瑤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是為什麽。


  她抿了一下嘴唇，“既然來了，不如一起喝一杯？我也睡不著。”


  從三年前離開的時候起，童瑤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她和陸衍之居然可以坐在一起喝酒。


  甚至，是在她的出租屋裏麵。


  陸衍之看了一眼她的冰箱，全部都是酒。


  他抿了一下嘴唇，“你就不能少喝一點嗎？”


  童瑤先是一愣，然後笑，“習慣了，現在，正在努力的戒。”


  她將一瓶打開，“我哥哥……還好嗎？”


  “挺好的。”


  兩人之間沒有再說什麽。


  童瑤深吸口氣，“如果那個時候，不是我將地契的事情暴露出來，你原本打算怎麽做的？”


  “這些，都已經過去了。”


  “也是，於事無補。”童瑤垂下眼睛，手緊緊的握著啤酒瓶，“那個時候，你是真的想要和席毓姝結婚的嗎？”


  她原本以為，他會說，已經過去了。


  但是，他沒有。


  在聽見她的話之後，陸衍之隻沉默了一下，回答，“不會。”


  童瑤的動作僵住，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做什麽反應。


  她看向他，“什麽？”


  “我之前，沒想過和她結婚，從來沒有。”


  他後麵加的這一句就好像是什麽一樣，在童瑤的心上，狠狠的錘了一下。


  她握著酒瓶的手不由加緊了，然後，她深吸口氣，“那，孩子呢？”


  “對不起。”


  童瑤的手驟然鬆開了，她笑了笑，閉上眼睛，“不用說對不起，你已經跟我說了很多次，而且現在我想想，或許孩子的事情並不能……全部怪你，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回來，沒想著要在你的訂婚宴上鬧一通的話，可能……也不會這樣。”


  如果，如果。


  隻可惜這一切，也不過是如果。


  童瑤覺得自己喝的有點多了，腦袋昏昏沉沉的。


  她將酒瓶放在一邊，“現在想想，如果那個時候不去的話，至少可以將孩子生下來啊，三年了，孩子現在應該都會叫爸爸媽媽了，我之前總是覺得，我是不喜歡孩子的，但是在看見言言之後我才發現，其實，我還是挺喜歡的，他被帶走的時候，已經七個月了，可能，連五官都可以看的清楚了……”


  童瑤的話說著，聲音慢慢的低了下去，模糊之中，好像聽見了陸衍之的聲音，他說，“我們現在，可以再要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