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柳雨感知到黑湖水妖的情緒確實充滿關切擔心, 沒別的壞心思，態度緩和了點，對黑湖水妖說：“不缺你這點傷藥。”她忽然覺察到張汐顏額間的天眼處有氣流湧出沿著張汐顏的體表擴散, 似乎是想將張汐顏包裹起來。
柳雨心想：“這是張大佬昏迷後, 天眼之力啟動自保機製形成的防禦罩嗎？”下一秒, 她便看見從張汐顏額間釋放出來的氣流宛若洪水般卷中了自己放出去給張汐顏養傷的小花瓣。
那麽多小花瓣, 連掙紮一下都沒來得及, 就在柳雨的眼皮子底下變成了一縷縷帶著陰煞之氣的輕煙消散了。
隨著覆蓋在張汐顏體表的氣流飛快擴散, 小花瓣遭遇到毫無還擊之力的摧毀, 柳雨的心裏莫名地慌張起來, 仿佛即將發生什麽可怕的事。
柳雨很害怕，生存本能在不斷地敲警鍾提醒：快跑，有危險。
可她舍不得扔下重傷昏迷的張大佬, 這時候的張汐顏需要保護, 需要療傷。
驀地，身後傳來異樣感，仿佛有什麽龐然大物在靠近。
柳雨回頭, 隻見黑暗中駛來一艘通體漆黑的大船。那船扁扁的, 像一隻巨大的烏龜, 速度卻很快, 船頭上掛著一顆巨大的動物骷髏，船體表麵爬滿了白骨。
原本伏地跪拜花祭神的那些人、鬼、巫、妖等紛紛回頭望去，待看清楚來的是什麽後，“人”群嗡地一下子出現躁動，隨著一個陰陽道宗的弟子取出飛劍朝著鬼靈城方向飛去, 聚集在周圍的人、鬼、妖也各展逃命神通, 爭先恐後地逃離。
人群中的蠱道宗弟子、來自巫族的人、妖等, 則朝著張汐顏所在的方向飛奔趕來。
柳樹腳踩飛劍來到柳雨的身邊，急切地喊道：“快帶老祖走！”他亮出自己的身份令牌，大喊：“蠱道宗弟子聽令，保護老祖——”
柳雨懵了，心說：“什麽情況，來的是什麽？”
驀地，逃離的人群又傳出嘩然之聲，又全部慌裏慌張地退回來。在往鬼靈城方向的黑暗中，則有無數幽綠的、幽紅的紅光浮現，同時還有各種怪異的鬼叫聲、鬼獸嘶吼聲、號角聲響起，仿佛有支數量極大的隊伍在黑暗中進行攔截，阻止他們離開。
陰陽道宗的長老站出來大喊：“陰陽道宗弟子聽令，集合！”他抬手放出往高空放出一朵巨大的煙花，在空中形成陰陽道宗的宗門標記。
那煙花式樣是宗門外派的駐城長老所有的。
陰陽道宗認出鬼門城的駐城長老，宛若找到主心骨，紛紛趕過去。
駐城長老見到門下弟子的數量並沒有因為鬼門城塌陷而減少，暗暗地長鬆口氣，當即指揮弟子做好防禦和擺好突圍陣勢，把法寶、符籙都拿出來，準備戰鬥。
隨著蠱道宗和陰陽道宗聚集起來，其餘的人、鬼、妖等有部族的找部族，有同伴的找同伴，還有那些無依無靠的則朝著柳雨所在的方向靠近。
突然，那些人裏躥出十幾道黑影，以迅速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撲躺在地上的張汐顏。
柳雨想都沒想，放出大量的小花瓣裹上去便放毒開咬。
那十幾道黑影在小花瓣的裹覆下露出了身形，是一群鬼修。鬼修們戴著鬼臉麵具，滿身的陰煞之氣，穿的衣服跟蠱道宗的還隱約有點相似，手裏拿的煞氣騰騰的骨劍，身上有防罩法寶形成的光罩隔阻了小花瓣。
他們來得極快，轉瞬間便到了張汐顏的跟前，手裏的劍直刺張汐顏的額間天眼。
黑湖水妖的反應也很快，化作數百道水流纏住他們。
這群鬼修的實力並不算很強，但他們都是鬼，體內沒有水分，在這滿是陰煞之氣的鬼界，對上一隻靈族水妖，毫無壓力。
其中一個鬼揮舞手裏長劍引聚四周的陰煞之氣卷向黑湖水妖，意圖以陰煞之氣將她反殺在這裏。
蠱道宗的人見到竟然有鬼修要刺殺老祖，也立即做出反擊。他們趁著那些鬼修被黑湖水妖拖住，拔劍便攻了過去。
柳樹在外行走一百多年，早曆練出來了，從鬼修施展的劍法一眼認出來曆，喊了聲：“是天劍宗的人！”
天劍宗跟天罡宗一樣，依附的是天龍族。巫族隱秘難尋，鬼界卻不難找，天劍宗挑選活人煉製成鬼後送到鬼界，悄悄地滲透到有巫族和蠱道宗弟子活動的地方。
蠱道宗弟子常年行走陰陽兩界，身上帶的克製鬼物的法寶、符籙都有，在這裏對上十幾個鬼修，還是人多眾勢，很快便將他們斬殺。
黑湖水妖見形勢過於混亂，眼下大祭司又受傷極重，催促柳雨，：“我們趕快離這裏。”她說完，見到柳雨不僅沒動，反倒是抬起頭朝著四周看去，又急切地喊了聲：“花祭神!”
這時，人群擠到跟前，紛紛求花祭神庇護。他們中有些人是驚懼之下急病亂投醫，還有些則是趁亂搞事攪在人群中煽風點火，想把這些人引到柳雨身邊再製造混亂以便混水摸魚，意圖朝躺在地上的張汐顏及小巫神下手。
柳雨敏銳地感到人群中的惡意，毫不客氣地放出小花瓣把他們給毒翻，不管是人族、鬼族、妖、還是巫，但凡有惡意釋放出來的，通通撂倒弄死再說。
混亂之下，快刀斬亂麻是最有效的方式。
柳雨這一出手，把那些湧過來的人群都嚇住了，紛紛止步。少數“人”滿頭霧水，不明白狀況，看向柳雨的眼神驚疑不定，不確定她是不是在收供品，怕自己被挑中。還有些則已經明白過來，自己是被巫族的對手當槍指了，極為警惕地跟周圍的其它“人”保持距離，以免被卷進去白送了性命。
柳雨覺察到張汐顏額間天眼中釋放出來的氣流已經裹覆滿全身，仿隨一隻充滿氣到隨時會炸的氣球。她的腦海中浮現起不跑會死的念頭。
可這時候，自己跑了，周圍的人怎麽辦？總不能因為裏麵混有少量的敵方奸細，就連自己人和盟友都不管了。
形勢混亂且極度危急之下，柳雨反倒突然間冷靜了下來。她把那些盤踞在腦海中的念頭揮開，隻問了自己兩個問題，“張汐顏額間天眼的自保機製應該不會是要幹掉她自己吧？”第二個問題，“既然張大佬的天眼自保機製不是衝自己來的，連小花瓣都能全部瞬間幹掉，那麽，這會兒積攢大招是準備幹掉誰？”
柳雨根據自己的習性，按照慣例，用膝蓋都能推算出來，張大佬這是要清場了！
在大佬清場範圍內，很可能是任何活鬼、鬼都活不下來的。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保證自己不受到襲擊，在養傷休眠中能夠活下去。
柳雨感覺到張大佬天眼裏釋放出來的能量已經到了爆發邊緣，不能再拖，當即用陰煞之氣卷住張汐顏，開避次元界通道，把張汐顏送到了它們中間最大的鬼船上，緊跟著便以最快的速度封閉了通道。
遠處，忽然有猛烈的能量波動湧出，濃鬱的陰煞之氣衝天而起！
那支鬼船編隊、那些分散在鬼船周圍的鬼獸、鬼族仿佛遭遇到極大力量的撕扯瞬間碎裂，它們的血肉變成陰煞之氣，骨頭碎成碎渣又再變成陰煞之氣……
鬼船先是被撕裂得四分五裂，又再寸寸碎開，再一點點被攪碎，巨大的旋渦出現在爆炸區域內，然後飛快地往裏塌陷。
短短的幾息裏間過去，那片區域比舔過還要幹淨，周圍空蕩蕩的，唯有身穿染血道袍的張汐顏飄浮在空中。她額間的天眼轉得飛快，釋放出來的氣流裹在她的身上，使得她仿佛與天眼融合在一起，散發出極其可怕的氣息。
柳雨略作猶豫，悄悄地扔了塊鬼靈晶過去。
鬼靈晶靠近張汐顏的邊緣，立即像被引力捕捉，“咻”地一下子飛過去，在飛過去的同時還被瞬間震碎變成了陰煞之氣，連泡都沒翻一下就被天眼吸收了。
柳雨斜眼睨著遠處的張汐顏，心說：“你那是天眼還是黑洞！”無比慶幸自己當機立斷，把張汐顏扔了出去。
忽然，遠處那艘白骨船上出現一個女人。那女人無論氣質長相神態都跟偽裝成冷骨鬼王的張汐顏一模一樣。最可怕的是，她竟然走進了張汐顏的黑洞引力圈，還屁事沒有。
柳雨懵了，心說：“這誰呀？”
冷骨鬼王似覺察到什麽，忽然回頭，視線與柳雨對上。
柳雨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女人的眼睛，將自己的感知放開到極至，恨不得化身X光把冷骨鬼王來回掃描透。冷骨鬼王的外形氣質與張汐顏截然不同，且此時此刻張汐顏就在旁邊，柳雨卻覺得冷骨鬼王就是張汐顏，甚至冷骨鬼王的存在感比張汐顏更加強大。
最讓柳雨感到最奇怪的是，自己的心口特別疼，有種被人撕扯開的感覺，就像……好像張汐顏遭遇到了什麽很不好的事。她想起張汐顏之前說在白骨淵修煉了百年時的情緒明顯不對。
冷骨鬼王定定地盯著柳雨看了好一會兒，收回視線，抱起張汐顏，便從原地消失了。
那艘爬滿白骨的大船駛入黑暗中，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柳雨感知不到張汐顏的蹤跡，就仿佛忽然之間……張汐顏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柳雨不覺得張汐顏有危險，但有種自己被拋下、隻剩下自己的無措和茫然。
柳雨問自己：張大佬會不要我？不可能啊，她那麽喜歡我，我是她的小甜甜嘛。
可張大佬被人帶走了！那女人是冷骨鬼王吧！柳雨心說：“搶我女人，看我不咬死你。”她惡狠狠地問：“誰知道白骨淵怎麽走？”
周圍一片詭異的寂靜。
柳雨回頭看過去，發現大家的情緒透著異樣，好像特別震驚，又很悲傷。
黑湖水妖盯著張汐顏離開的地方，淚流滿麵，哭得有點慘不忍睹。她眼睜睜地看著大祭司被花祭神扔出去，天眼裏的能量釋放出來，將周圍的一切連同大祭司自己都撕碎，所有殘骸碎片全部卷進爆炸形成的亂流中消失了。
黑湖水妖怎麽都不敢相信，有著天神之眼的大祭司會這麽輕易地死去。
蠱道宗弟子中突然有人大喊聲：“老祖——”伏地哭痛。
那人一哭，其他的蠱道宗弟子全部控製不住，一起跪下去，一個個哭得傷心欲絕跟天塌了似的。
柳雨懵了，滿臉驚嚇地看著他們，心說：“是你們瘋了還是我瘋了？”她朝黎未看去，隻見黎未那小胖墩揉著腥忪的睡眼坐起來，扭頭四看，似在找張汐顏。
黎未的表情突然緊張起來，問：“張汐顏呢？”
柳雨指指冷骨鬼王擄走張汐顏的地方，再指指鬼船飛離的地方，正想說有個女人把張汐顏擄走了，隨即一想，你不是小巫神嗎，你找張汐顏不是比我更方便嗎？
黎未突然瞬移到剛才張汐顏躺著的地方，跟警察辦案式的仔細打量四周，神情無比凝重。
柳雨跟過去，問：“黎大佬，有什麽發現？”
黎未的臉色很不好，說：“我感知不到蟲蟲了，這……這裏有她的天眼能量釋放過的痕跡，這種情況下通常會同歸於盡。”她說完，忽然施展神通法術，將剛才發生的情況重現。
柳雨見到自己把張汐顏扔過來後，張汐顏忽然發生了爆炸，放出來的能量把整個鬼船編隊都蕩平了，散落滿地的船隻碎塊、鬼骨靈晶，自己放出小花瓣把這附近舔得幹幹淨淨，似乎怕被人發現，還特意施展了幻術遮掩。那樣子，特別像傳說中的蠱性大發泯滅人性。
柳雨隨即發現，黎大佬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了。
她後退兩步，趕緊把自己看到的景象給黎大佬看，說：“我……我沒有蠱性大發產生幻覺吧？張汐顏是被冷骨鬼王擄走了吧。”
黎未冷幽幽地連聲問道：“你認為冷骨鬼王是張汐顏？世上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張汐顏嗎？你能感知到張汐顏在哪嗎？能感知到她還活著嗎？”她感知不到了，仿佛張汐顏已經消失了，最後消失的地方，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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