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張汐顏見柳雨在要往回走的時候, 又猶豫了一下，之後便毫不停留異常果斷地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她瞬間明白，柳雨要走, 且去意堅決。
柳雨在次元界裂縫中連續幾個短距離跳躍穿梭, 精準在落在船舵上。
那是蠱道宗的“狩獵二號”渡輪寶船, 剛從蠱道宗的港口出發, 去往狩獵城。
那條把柳雨卷進去的裂縫很可能是寶船啟動開辟次元界通道時引發的連鎖反應形成的。它的船舵上裝有導向羅盤, 由巫神木製成。寶船有它才能開啟次元界通道、且不會迷失方向。柳雨修煉的蠱身是巫神的精血衍化而生, 巫神木則是巫神的枝椏, 兩者同根同源, 一旦有巫神木出現在她的感知範圍內，便能被她發現。
坐在打坐的兩個蠱人駕駛艙角落裏感覺有東西突然出現在船舵上，幾乎同時睜開眼。
張汐顏悄然傳音：“當作沒看見, 不要驚動她, 路上悄悄照應著點。”
兩個保護寶船的蠱人聽見張汐顏的傳音，立即裝作沒看見躲到羅盤裏麵的蟲子，又閉上了眼。
迷霧散開, 空間裂縫消失, 切斷了張汐顏的視線和感知。
張汐顏抬眼望向狩獵二號離開的方向, 滿心酸澀, 還有種剜心的難受感。
柳雨想走，她應該放柳雨離開。柳雨掌握了巫神的接引神通，又是靈體之身，能夠隨意地在次元界裂縫間穿行和短距離的跳躍，去到狩獵城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會開心自在些吧。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一千多年時間過去, 她倆都經曆了太多的變故, 如今的柳雨已經不再是個人類，而是隻蠱妖，而她也早已不是當年，什麽都變了，她沒辦法去要求柳雨對她的感情不變。
道理都明白，但她眼睜睜地看著柳雨離開，不得不接受現實，她所渴望的、預想的與實際的差距太大，真的很受打擊，又無能為力。
……
柳雨變成蠱霧朝著方向盤飛去，她“看”到的距離很遠，但飛起來時，有過幾次入水的感覺過後，便突然出現在了方向盤上。
柳雨有點懵，實在弄不明白次元界到底是個什麽鬼樣子的，這完全有違物理常識。
她顧不上去想剛才是怎麽回事，因為她趴的方向盤正對的方向有兩張榻榻米，那兩張榻榻米上坐著兩個穿著月白色道袍的老道士。
這兩個老道士看起來和正常人沒有區別，但那蠱人的味道充斥滿整個房間。
柳雨沒想到自己跑來跑去，又撞到張汐顏的手下。她可不想再被抓回去，當即哧溜一下子鑽進方向盤中。這方向盤的木頭密度很大，好在裏麵有毛細血管狀的小孔，她順著縫隙鑽進去，頓覺自己跟方向盤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無論是視覺還是感知欺騙效果滿分。
那兩個老道士一點反應都沒有，連眼睛都沒睜一下。
柳雨躲了好一會兒，確定那兩個蠱人老道士沒有發現她，這才小心翼翼地觀察起四周。
她待的這間屋子，怎麽看怎麽像遊艇駕駛艙，但要大很多。駕駛位的方向盤處沒有設座椅，看這高度和設計，應該是站著操作的，更像大航海時期的船舵設計。船舵一直連接到甲板下麵，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跟轉向軸之類的東西連到一塊，甚至可能還有發動機之類的設置，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裏麵湧動的強烈氣流。那氣流與覆蓋在船上的閃爍著的符紋連在一起，把船從裏到外都覆蓋住。
這艘船很大，全長三百多米，一共有三層。下麵那層分布著很多蠱人和蠱道宗弟子，像是船上的工作人員，通往下層的梯子由蠱人把守，防得很嚴實，有很多房間都被一團氣罩著，她什麽都看不見。
中間是一個敞開的大船艙，很大的一個大廳，裏麵像收容難民似的聚滿了人、奇形怪狀的動物和一大堆鬼一樣的東西，甚至還有樹人、行走的花花草草，以及跟她一樣看不出是動物還植物的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說是藤蔓植物吧，它能扭來扭去地動，還有血管，說是動物吧，它有葉子，說它不是人吧，丫的還長有人臉和胳膊，行走時像巨形章魚。那觸須十幾米長，團成一團，都占去很大一塊地方。
柳雨突然想吃鐵板燒。
最頂上那層是包間，由一團團小氣團裹住，跟底艙一樣，包間裏的情況全都看不見。過道上有人站崗，穿統一製服的是蠱道宗的人，隔上十米站兩個。有些門口站有人，那穿戴五花八門，明顯是住客的保鏢。
柳雨覺得自己比大艙裏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正常得多，混進去應該不容易被發現，於是她散成小花瓣還把自己變成透明狀小心翼翼地從方向盤……船舵中滑到甲板上，貼著邊繞到船艙邊。
忽然，她覺察到那兩個蠱人老道士朝她看來，嚇得她一動也不敢動，悄悄地朝兩個蠱人老道士瞄去，在考慮要是被發現，是把他倆吃掉還是放過。
雖然張大佬把她關起來，但除開這一點外，其它方向對她還是挺好的。那就打暈？
可兩個蠱人老道並沒有反應。
她可以確定他倆已經覺察到有異，目前沒有動作，很可能是在暗中觀察。不能存在佼幸心裏，等到他們動手才跑，她以最快的速度刷地一下子飛到擁擠的大廳，混在一大群陰氣很重、長得奇奇怪怪的東西中，東鑽右閃，最後貼在了一個陰氣重得嚇人活像鬼一樣的人的的衣服下擺裏。
她躲了大半天也沒見到駕駛艙裏的蠱人老道士出來逮她，包括大廳角落裏的蠱人老道士都沒有反應。
柳雨不敢大意，繼續躲著沒動，到有誰從身邊擠過時，她悄悄地滑到其他“人”身邊換地方。
這大廳裏“人”滿為患，想挪個位置都得擠著別人走，且一個個的看起來都不像善茬，要麽長得凶神惡煞，要麽鬼氣森森，不然就是有毒。那些“人”的防備心很重，被人撞到或擠到時，秒變刺蝟，渾身的毛都似要炸開，充滿警惕。他們中有很多“人”的脾氣都不怎麽好，在別人靠近時便怒目而視，極不願意被人靠近。可人擠人的地方，別人也隻能擠過去，於是那怒氣值蹭蹭地上漲。
蠱道宗的規矩，真不是一般的嚴。柳雨背完蠱道宗的宗門規矩，是一天都不想待。她要是哪天不小心對著村裏的人吐口唾沫把人毒翻，說不定這輩子就賠進去了。嗬嗬！
這些人在蠱道宗的船上，得受蠱道宗管，輕易的不敢打架，但罵罵咧咧的、叫嚷著“下船後別走的”，隨時隨地都有。
老實說，她跟這些人待在一起都比在蠱道宗自在。論打架，誰放毒，誰怕誰呀！她是打不死的小強命，哼哼！
她不知道這些奇奇怪怪的“人”是做什麽的，更不知道蠱道宗要把他們運到哪裏去，可不管去哪裏都比窩在柳家村毫無自由強。
她剛到大廳，看到這麽多奇怪的東西還有點新鮮感。
這船不知道要開多久，她一個人待久了無聊，又不敢曝露行蹤出來找個人聊個天、吵個架嚷嚷幾句有種下船別走，憋得實在煩悶得不行，又偷溜到船艙外的甲板上。
甲板上有十幾個蠱道宗的弟子在站崗，身上的衣服無風自動，一看就是修為高深不好惹的人。
靠近船舷的地方，還擺有貴妃榻和茶桌，幾個蠱道宗的人正在那裏喝茶聊天。他們的周圍有一圈氣罩住，隻看得見他們，但聽不見他們說話。
柳雨怕被發現，避開甲板，往過道上去。
過道上同樣有蠱道宗的人站崗，一個個站得筆直的，跟木樁似的。
柳雨沿著他們腳後跟後麵的牆角縫一路溜過去，也沒有找到能夠露頭趴一會兒的地方。她又朝船外麵看去，外麵漆黑一片，什麽都沒有。
極度的黑暗，連鬼影子都看不到，顯得無比的幽深可怕。
柳雨覺得還是回大廳比較好，好歹有點光，還很有人氣和鬼氣。
可實在是太無聊了。她實在忍不住，最後變成蟲子模樣，往那些陰氣很重但沒有毒蟲、蠱味等味道的人身邊湊，怕惹起蠱道宗的人注意，沒敢惹事，在他們的邊緣地帶趴著，假裝是他們中某個人帶的寵物。
她剛露麵，周圍的人就朝她過來，一個個像活見鬼似的渾身緊繃毛都快炸開的樣子。
柳雨心說：“要完，會曝露。”她也緊張了起來，還很害怕。一旦曝露，就張大佬那刷刷刷的瞬移本事，說不定分分鍾趕過來。
最要命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問題，為什麽周圍的人要用那麽異樣的眼神看她。
她裝作一副呆傻無害的樣子，盡量讓自己看向周圍的眼神顯得傻萌萌的。
可是，轉瞬間，擁擠的大廳裏，她周圍的那些鬼一樣的人齊刷刷地空出直徑足有十米的大圈。她趴在正中間，拇指大小的一隻蟲子，說有多顯眼就有多顯眼。
柳雨無奈了！幾個意思呀！
她趴在那一動也不動。不管了，鹹魚了。
外麵一團黑，連路都沒有，跑都沒法跑。
站崗的蠱道宗的人過來，低頭打量她兩眼。
柳雨抬起頭，跟來的這一男一女視線對上。兩人的道行都不弱，但看起來挺年輕的。
那男的問：“鬼界過來的？偷渡上船的？買票了嗎？”
柳雨繼續裝傻，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滿臉萌地看著他倆。她賭張大佬不會把心髒中的本命蠱掏出來給這種級別的小弟看，賭見過張大佬本命靈蠱的都是蠱道宗BOSS級別的。
女的問：“不是鬼族過來的？那是巫族過來的？”
柳雨繼續裝傻。不過，想了想，悄悄地從芥子石中摸了好幾塊靈晶，通過蟲子嘴連吐十幾塊，心說：“夠補船票了吧？”
大家看著那拇指大的劇毒蟲子，張開它那米粒大的嘴，一口一枚，連吐十幾枚靈晶，一個個都傻了。
柳雨吐完靈晶，又來了個歪頭殺，心想：“我這樣子肯定特別萌。”
兩個蠱道宗的人互覷一眼，確定靈晶沒毒，那男的說：“用不了這麽多。”收下一塊拳頭大的靈晶，掰下來一半，掂了掂重量，將大的那塊還給柳雨，小的那塊收下，兩人便走了。
柳雨發現，周圍的那些鬼東西看向自己的眼神變了，透著點見財起意的意味。
她心說：“媽噠，不懂票價，一下子露富了。”她依然一副呆萌的樣子，又把靈晶一口一枚地吞回到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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