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張汐顏看出柳雨的防備, 沒說什麽，輕輕點了下頭，便轉身離開。
張汐顏來找柳雨隱藏了行蹤和隔絕了談話聲, 因此她和柳雨在院子裏站了半天, 雜役也沒有發現她倆, 直到她離開後, 雜役才見到突然出現的柳雨, 紛紛上前行禮, 其中一個還把柳雨掉落在院子裏的三本書還給她。
柳雨把書收進芥子石中, 又試著按照張汐顏講的把它們取出來, 發現有意念操控芥子石是真方便，決定回頭再去試試收其它東西。
不過，幾個雜役出現在她的跟前倒是提醒了她, 訪發工資了。
她對幾個雜役幹活很滿意, 這麽自覺的好員工不好找，可工資是個難題。她之前還可以賣山洞裏的毒蟲賺點錢，可之前生氣, 一口氣把山洞裏的毒蟲都咬死光了, 連有些蟲卵都沒放過。
她當時想的是氣死張汐顏, 這會兒發現受損失的是自己。
她剛來的時候, 山洞裏的毒蟲一看就是野生野長的，後來她睡醒，那些蟲子變成張汐顏養的了，養得還賊好。怪隻怪自己見識少，之前沒看出來, 山洞裏的毒蟲竟然是張汐顏養來喂她的。
其實細細想來, 張汐顏對她是真的好。雖然她對張汐顏講的那些事聽起來匪夷所思同, 讓她打了一長串的問號，可無論是柳風長得像柳雷、拿出來的照片、她的蟲身跟張汐顏心髒裏的那條蟲子一模一樣，張汐顏的蟲子養得比她的體形還要大，顯然道行深得多，這些都是佐證，怎麽都具有幾分真實性在。
或許，她真的是巫族花祭部落的花祭神，隻是自己都忘記了。
柳雨決定，先接受張大佬的好意照拂，至於以後再說以後的事。不過，做人，得自力更生，不能事事求人。如果是她的爸媽哥哥在，那沒得說，她是家裏最小的，爸是女兒奴，兒子養得像撿的，分家裏股份的時候都是她比哥哥多……她跟哥哥分公司股份是她碩士畢業進公司上班時的事！
她不是大三時突然出事來到這個鬼世界……
突然，一道凝神符將柳雨的思緒拉回。
一名雜役小心翼翼地喚道：“柳雨前輩，你還好嗎？”
柳雨回過神來，點頭，說：“還好。”她看著往下掉的符紙燃燒後的灰燼，很是奇怪，雜役什麽時候舍得這麽燒符用了。
雜役說：“那就好，柳樹大掌房說，您要是出神發呆就對您用凝神符，回頭再找你收錢就成，加一成價。”
柳雨一陣無語。對哦，柳樹！她得問問柳雨收不收死蟲子。東西壞了都能當廢品賣，蟲子死了，大冬天的低溫保存下沒那麽容易壞，萬一柳樹願意收購，多少能減少些損失。
她有雜役在跟前，跑腿這種活計就不想自己去了，當即派出輕功最好的一個雜役去找柳樹。
沒一會兒，柳樹來了，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大禮，喊道：“姑祖宗。”
柳雨生生地被他喊出滿身雞皮疙瘩，她說道：“講清楚哈，我跟柳雷的子子孫孫沒關係，我們一碼歸一碼。”
柳樹不置可否。血緣關係擺在這，不管姑祖宗承不承認，它都在，他們都得敬著她。柳樹見識過自家姑祖宗的脾氣，她發作起來，連對著刑房大長老都敢直接撲上去，不敢拂她的意，於是說道：“那我喚您柳雨老祖吧，您看怎麽樣？”
常規稱呼，顯得身份地位高，柳雨能接受。她又再一想，問：“你們這裏‘老祖’這個稱呼不是評的職稱？是輩份？”那就有點問題了。
柳樹想了想，說：“這麽說吧，祖宗們的輩份高，實力也高，才被稱為老祖。修為不高的人，壽命很難長久，活不到當老祖的時候。即便是當蠱人祖宗，也要看天份資質，張家有巫族血脈，大部分人都能修蠱道，以蠱續命，成為蠱人。我們柳家也有蠱人，但成功的概率比起張家要低上許多，都是家族中極出眾的人遭遇到意外在瀕死時才用的迫不得已的方法。若是資質、心性、意誌力不夠，即使種下蠱，能夠保持清醒活下來的，十不足一。無論是不是修蠱道變成蠱人成為的老祖，那都是出類拔萃道行極為高深者。”
柳雨懂了，這是職稱加輩分，更是實力的代表。接受了！她說道：“行吧，你想稱呼我一個外門弟子為老祖，你敢喊我就敢應。”
柳樹被噎了把，不予辯駁，轉移話題，問：“不知您喚我來，有什麽事？”
柳雨說：“你跟我來。”她領著柳樹去山洞，還放出小花瓣幫他把山洞裏的毒隔開。她咬死那些毒蟲的時候很生氣，拚命放毒，這會兒善後起來，就都是麻煩了。
柳樹進到山洞，見到滿地死去的毒蟲，嚇得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這景象，在蠱山和蠱蟲飼養池都不少見。大蠱蟲發狂，一夜之間能把滿池子的蠱蟲全咬死，有些咬死其它蠱蟲後，還把自己咬死的，哢嚓哢嚓扭頭啃掉自己半截身子。
他可算是明白，爺爺為什麽會特意找到他，講明柳雨跟他家祖上的關係，告訴他，老祖用巫神柱把柳雨的住處封起來了，大概是出了什麽意外情況。要是柳雨再找他，千萬要多多留意，極度小心，千萬不能惹怒她。
柳雨問柳樹，“山洞裏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想問問宗門裏有沒有回收毒蟲廢品的？”
柳樹不僅把呼吸屏住，連毛孔都封住了，甚至以自身真氣把自己裹起來，連山洞裏的空氣都隔絕掉，以免沾上一絲絲，把自己毒翻。他活了四十多歲，頭一次見到這麽毒的蠱。那些被咬死的毒蟲旁邊的毒草都死光了。這麽大的一個山洞，他能看到的範圍內，連蟲卵都停止了孵化，顯然是被殃及池魚跟著遭殃了。
他指意柳雨外麵說放，待出了山洞又連續燒了好幾道符把周身上下來回涮了好幾遍，確定都清理幹淨後，說：“這些毒蟲都被毒爛了。”
柳雨問：“不會連廢品都……賣不掉了吧？換個角度想，這些東西有劇毒，想想劇毒的用處。”
柳樹發現柳雨雖然有時候看起來呆呆傻傻的，但腦子轉起來的時候是真的好使。他點頭，說道：“煉器房和藥房都有專用到劇毒之物的時候。我這就去請人來看看，您稍等。”
柳雨問：“能賣？”
柳樹說：“能賣大價錢。現在值錢的不是這些毒蟲，是您釋放在毒蟲身上的劇毒。”他又急急地說了句，“我現在就去找人來買。”又問柳雨一句，“確定是要賣吧？”
柳雨微笑，點頭，心說：“我現在窮到能把自己賣掉你信不信？”
柳樹得到確定，急匆匆地走了。
他有過上次請外門長老來收購的蠱藥，結果來的是張翠翠事件，這事小心謹慎得多。如今的外門，上任長老引咎辭職，還讓老祖加了句，“回家閉門思過”，如果沒有特殊或意外情況，百十年內是出不來了。下任外門長老還沒上任，不知道是誰。上頭沒有人管，可操作性就大了。
柳樹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內門，去藥房、器房、法陣房，找到自己相熟的內門弟子，問他們有票大買賣，做不做。
蠱道宗如今都在傳柳樹現在不得了，外門長老都因為張翠翠到柳家村找他的麻煩，回家閉門思過了，他們這幫跟柳樹交好的更是好奇，之前怎麽問他都不說，突然之間找上門來，那當然要去看看。
柳雨發現，這些人真沒個時間概念。
說好的去去就來，柳樹去了大半天才帶著人回來。
來的是一女三男，穿的都是內門弟子的衣服，衣領上沒有logo，顯然不是張汐顏家的人。
這四人來到柳家村，被柳樹領到村子外的僻靜處，便覺詭異，再看這裏居然藏了這麽漂亮的一個衣著奇異的大美人，看向柳樹的眼神都不對了。
柳樹到柳雨跟前行禮，“見過柳雨老祖。”
老……老祖！柳樹請來的四個人立即收起那想歪了的心思，嚇得趕緊行禮，“見過柳雨老祖”，行完禮，下意識去看她的腰牌，沒見著她的腰牌在哪，但是手上戴著芥子石戒指。
宗門裏換芥子石的貢獻點高到他們想都不敢想，能用得起的，那都是宗門裏的極厲害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本事、身份地位樣樣都能高到嚇死人。難怪張赫長老和張翠翠能栽這麽大的跟鬥！
柳樹向柳雨介紹四人：“煉器房的沈冰、於都，藥房的林晝，法陣房的蘇溪，他們都是用毒高手。”
柳雨記下他們的名字，便領他們去看自己的山洞，問他們什麽價收。
四人看完山洞，要不是滿地劇毒，他們真想跪著出去。
那女弟子悄聲傳訊柳樹和另外三人，“山洞裏布滿陣法，這座宅院和山洞的外圍還有十二根巫神柱封鎖。”煉製巫神柱的神木是老祖從巫族的巫神那帶回來的，據說那是巫神的樹枝。進出蠱道宗的飛舟，以及防禦宗門的守山大陣都會用到這種神木。外麵那位柳雨老祖，竟然被巫神柱封起來。
四人齊齊看向柳樹。這買賣做得他們有點害怕。
柳雨聽見他們的悄悄話，再看到他們的神情反應，心想：“很可怕嗎？”她說道：“做生意買賣，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在場唯一內門女弟子蘇溪說道：“收！不知柳雨老祖想以什麽價出？”
柳雨燦然一笑，對柳樹說：“你跟他們談，談好了，我給你一成的提成。”她不知道價格，還是讓懂行的人去。
柳樹抱拳應下，請四人到院子裏談。
柳雨坐在屋子裏，假裝喝茶，聽著他們談價。
他們談得極細，跟談合同沒區別。山洞裏的毒要怎麽收、錢要怎麽付，每個月什麽時候來山洞裏提取，這過程又要怎麽保護好山洞……
柳雨悄悄給柳樹傳話，“我聽你們談的意思，是指山洞裏的這點東西要分批賣？”如果不是她最近窮瘋了，她放出小花瓣，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舔幹淨了。他們這麽一次取一點點，哪年哪月才能把山洞裏的東西都收完？占了她的山洞，還經常過來進進出出取貨，倉儲費不要錢麽？她說道：“我把山洞裏的東西都收到一起，讓他們自己找東西來裝走，錢一次性付完。”她缺啟動資金，誰跟他們慢慢的小本生意細水長流。
柳樹隻好向四人轉達了柳雨的意思。
四人真買不起這麽多，但如柳雨所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買賣有他們四個人就已經夠了，不想讓更多的人加進來。
柳雨看出他們的為難，問他們，買下這些毒蟲後，做什麽用途？
柳樹說道：“在煉製法器、藥材、布陣時，融入提煉後的毒，用在對敵時有奇效。”他忽然想起一事，問：“柳雨老祖，這些毒有解藥嗎？”
柳雨心說：“我給舔幹淨算不算？”可她的毒劇毒，估計等不到她舔幹淨就已經把人毒死了，而且，她才不要去舔別人。她很高冷地說：“中者立死，無解！”
柳樹聞言對四人說：“我覺得這價格還得再往上提一提。中者立死，對敵作戰時發揮的作用太大了。”
柳雨心說：“也得他們給得起錢才行。”她的視線從四人身上一掃，靈機一動，走到他們坐的桌子旁，拉開椅子，坐下，說：“我有個主意能夠解決你們的資金難題，符合你們剛才提的方案。”
方案？這是什麽用詞？不過意思明白。四人紛紛抱拳，請柳雨老祖示下。
柳雨指向旁邊的小樹林，說：“我這裏地方夠大，給你們四人一個留一間工作室都綽綽有餘，我是指給你們留煉器、煉藥這些東西的屋子。我給你們提供房間和裏麵的毒蟲子，你們自備其他原材料。你們在我這裏煉好淬毒的這些東西後，我收！你們煉出來多少，我收多少。你們買毒蟲不需要再出現錢，從我付給你們的貨款裏扣。這麽說吧，我是你們的毒蟲原材料供應商，同時我又是你們的客戶。你們隻能把煉製出來的、帶有淬了我這種毒的東西賣給我。當然，價錢好說，你們賣出去是什麽價，賣給我也是什麽價，還省下自己成天去找買主的麻煩。”
四人仔細思量，又算了筆賬。他們按照柳雨老祖的提議，能省下大筆買毒要付的現錢，這也是他們現在拿不出來的。他們花高價買了毒，煉製出來後要掛到店裏寄售，需要支付費用，直接賣給柳雨能把這筆錢省下來。柳雨老祖放話，他們煉多少，她收多少，那可就……不客氣了！
柳樹喊了聲：“老祖”，他低聲說道：“宗門裏有貢獻可以換很多東西，大家極少自己另外花高價買法器之類的東西。煉東西容易，怎麽賣出去才是最愁人的。”
柳雨心說：“怎麽賣東西恰好是我最不愁的。”她告訴柳樹，說：“隻怕東西不夠好，不怕東西沒處賣。”哪怕東西不夠好都沒關係，吹，使勁吹，廣告宣傳做到位，垃圾都能賣成黃金價，有的人是願意交智商稅。
四人看見柳雨手上的芥子石都不怕她給不起錢，當即簽訂契約，百年長契捆死這位老祖宗級大人物，免得她找別人。畢竟他們隻是內門弟子，照常理，柳雨老祖找不到他們頭上。有柳樹穿線，再加上柳雨老祖現在被關在這裏，估計走動受限製，才讓他們有這機會，天賜良機，不能錯過。
柳雨沒見過主動簽這麽長的用工合同的，心說：“你們這是多怕找不到工作？”她壓榨的就是他們的勞力和技術，樂得簽得越久越好。當然，賠償解約得寫好，例如，他們要是煉的東西不合符她的要求，那肯定是不行的。她又加了一堆條條款款要求，以保障自己不吃虧。四人也不是吃素的，柳雨要是提前解除契約，得賠錢。
雙方你來我往，談完後，擬好契，把這買賣定下了。
柳樹坐在旁邊，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當著柳雨祖宗的麵實在不敢說，你們四個知道不知道，她現在窮到可能連一個靈玉都拿不出來。
他們煉出來的東西，賣給她，她也付不起錢。
可他想到柳雨最會的就是借錢了，默默地閉緊嘴。反正他沒有這麽多錢，柳雨這回借不到他頭上。
柳雨跟他們簽好契，讓他們先造一批樣品送來。
她有樣品才好找下家。她都想好要賣給誰了。張汐顏是蠱道宗最大的大佬，吃下這麽點貨輕輕鬆鬆，她可以拿去外銷，也可以安排給門下弟子做為宗門貢獻值兌換。她收了張汐顏的預付款，周轉資金就有了。
她讓他們每人給她一個裝毒的小瓶子，去山洞裏弄了些毒給他們，讓他們先回去煉製樣品，待他們走後，便讓柳樹趕緊找人，把旁邊的樹砍了，蓋房子。
她現在建不起流水線工廠，但小作坊可以走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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