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9章 少年無罪，何故受此？

  一陣秋風吹過，把少年依靠著的楊樹樹幹吹動的微微搖曳，已經是十月下旬，在北方地區，氣溫已然開始慢慢的降到零下了，甚至，有些地方已經開始飄落雪花了。


  秋去冬來，冬天到了。


  這深秋的風吹過，就好像是那淩冽冷冬的預兆一樣，即便是穿著不薄的錦衣衣衫，都會被瞬間刺穿，讓人頓時感覺全身冷冰冰的。


  少年好像是感覺到了這寒意，風一吹過，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冷戰。


  他努力的把身體微微蜷縮起來，好像是在與這淩冽的寒風做抵抗一樣，也好像是在抵抗著這忽然之間的天崩地裂一樣，抵抗者所有人的惡語相向。


  朱棣看了少年一樣，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然後輕輕的放在了少年的悲傷，他輕聲的說道：“別人都說，你是壞孩子，你是嗎？”


  少年感覺到朱棣這衣衫的溫暖，看著朱棣的神色，終於是少了一絲警惕疏遠。但是，他仍舊是避免跟朱棣靠的太近，身體微微地向另外一側移動了些許距離，好像這樣就能讓他更加有些安全感。


  朱棣把少年的所有行動都看在眼裏，眼眸稍稍一動，但是卻沒有說任何話。


  他知道，這不過才剛是一個開始而已。


  關於謝文傑的罪行現在才剛剛公布出來沒有多久，還有不知道多少人不知道謝文傑的罪行，一旦謝文傑的這些罪行在整個山陽縣流傳開來，他的兒子，也就是朱棣眼前的這個少年，不知道要麵對多少人的苛責謾罵。


  而隻是這樣，這個少年都已經開始對這個世界心有隔閡了，要是繼續這樣下去，也許真的就會如自己昨天跟謝文傑說的那樣，這個少年，要麽是被逼瘋，要麽就是走上一條跟謝文傑一樣的路。


  可是，這現實世界，畢竟不如故事中那般美好，少年是絕沒有可能成為一個從這樣的黑暗之中走出來的人的。所以，他需要別人對他的世界進行調整，那麽他的解決，就已經主動了。


  想著，朱棣的視線從少年身上移開，重新放回到了山陽縣之中，而這時，才聽到少年的聲音響起，說道：“我不是壞孩子，我也不想做壞孩子。”


  那聲音充滿稚嫩，但是卻充滿了堅定。


  朱棣繼續說道：“那你爹呢？你認為他是不是一個好人？”


  “我……”


  少年語塞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臉上滿是掙紮，眉宇間盡是痛苦，最後竟變成了失落，沉默許久之後，他才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做了那麽多的壞事兒，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拿了人家多少銀子，可是，可是.……他對我，卻是一個好父親啊，他永遠都那個為我遮風擋雨的父親啊！”


  “我不知道對於別人來說，他到底是多壞，但對我而言，他隻是一個好父親，隻是一個為我遮風擋雨的父親啊！”


  聞聲，朱棣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顫，有些怔然的看著少年，他想說點兒什麽，可是話都到了嘴角，朱棣還是咽了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直直的躺了下去。


  風急天高，這頭頂上萬裏晴空，沒有一朵雲彩阻擋，就像是朱棣身邊這孩子的內心一樣，無比的清澈。


  朱棣沒有看少年，就這麽望著天空，問道：“按照大明律令，你爹做了那麽多壞事，理當斬首，你會怨恨嗎？怨恨朝廷，怨恨那些叫囂著要殺了你爹的百姓？”


  少年聽到朱棣的話，哪怕是被扔了雞蛋，扔了菜葉子都沒有一聲哭泣的他，忽然就淚流滿麵，他濕著眼睛，淚眼婆娑的問朱棣：“真的，非要看透不可嗎？”


  朱棣點了點頭，他沒有騙孩子，也不能欺騙他們，因為他知道，最遲不過秋後就會問斬，謝文傑活不了幾天了，這些，這個孩子會知道的。


  頓時，少年的眼淚就好像是決堤一樣流個不停，他不斷的擦拭，怎麽都不能擦幹。


  其實，他不想哭的，可是他怎麽都忍不住。


  他看向朱棣，說道：“我……我是不是很沒用？我爹就要死了，可是我卻隻能在這兒哭？”


  朱棣搖搖頭，說道：“不，你已經很堅強了，要知道，你不過才七歲而已，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懂得這麽多道理，你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是啊，這孩子也才不過七歲而已，在後世，這樣的年紀連拚音都不一定會寫，他們對生死意味著什麽都不清楚，可是在朱棣眼前的這個少年，他十二三歲就要成婚，十四五歲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們的內心，都是非常早熟的。


  故此，哪怕他僅僅隻有七歲，也已經非常懂事兒了。


  至少，在朱棣看來，卻是如此。


  可是，少年聽到主的話，卻不斷的搖頭，說道：“如果我真的懂事兒，我早就應該勸我爹不要做那些天怒人怨的事兒，我就應該勸他，要做一個好官。可是.……”


  “可是我沒有，我隻是天天叫嚷著，要吃好吃的東西，要穿好看的衣服，要.……”


  少年的哭聲不止，那哭聲，簡直讓人心碎。


  朱棣看著少年，輕輕的閉上眼睛，輕聲的說道：“謝文傑，你看看你都作了什麽孽啊，這些……都是你欠下的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