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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 天義盟的人到達。


  五城已有預案,楚城表示, 隻要秦城派出的人能夠抵擋得住三人聯手, 堅持一刻鍾,之前的事就算過去了, 不再計較。可若是辦不到, 對不起, 就得用另一種方式討回公道了。


  比鬥是修士的美好傳統, 天義盟略作商量便讚同了這個提議。為公平計, 比試的裁判就由三大宗門的代表擔任。


  地點就在城主府的演武台, 陣法一開, 即可成為臨時擂台。


  葉舟裝扮成築基修士, 跟隨唐管事一道站在了裁判席上,圍觀整個過程。


  楚城的代表是楚湯,他請了齊盼兮和吳之問作為幫手。理由是來得匆忙, 來不及召集城中其他好手。


  唐管事沉吟道:“兩位非是楚城人士, 此舉怕是不妥。”


  “之問是小女的公公,盼兮更是我的道侶,與我榮辱與共。”楚湯早有準備, 不慌不忙地解釋, “他二人乃是在下的親友,為我助陣有何不可?”


  吳之問跟著道:“我等襄助隻因私情,不講身份。”


  真是窮圖匕見。唐管事心裏嘀咕了句,到底不想摻和其中, 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倒無不可。”


  再看秦城主,他似乎一點也不奇怪對方找了五城裏最強的三個金丹,淡淡道:“秦九,你去吧。”


  “是,城主。”一個麵色蒼白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大家都不認得他。


  “孽子已死,這是我的護衛,排行第九。”秦城主不鹹不淡道,“今天就讓他來領教一下我們五城年輕一輩的俊傑吧。”


  說到“俊傑”二字,不無諷刺。


  楚湯眼中閃過一絲怒氣。各城主當然有護衛隊,有的是同城的傑出之輩,有的則是招攬過來的散修,然而不管哪一種,和少城主的資質、待遇都不能比。


  秦城主用一個護衛應付他們三個少城主,無異於羞辱。可秦子羽已死,這麽做無可厚非。


  秦九邁步上前,輕輕咳了兩聲:“三位道友,請吧。”


  “請多指教。”楚湯冷漠地寒暄一句,下一刻,拳風已逼至眼前。


  與此同時,齊盼兮和吳之問也動了手。


  三個對手,三個角度,三種攻擊,牢牢包圍住了秦九,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破綻和死角。


  然而在這樣嚴密的攻擊下,秦九身形一晃,居然消失在了他們麵前。


  葉舟頓時恍然。在一對三的情況下,秦城主有意挑選了一個擅長隱匿躲避的護衛應付,不正麵交鋒而拖延時間,確實不失為良策。


  看來秦城主非常清醒啊……希望能夠安然無恙地度過這次波折。葉舟心想著,不再關注場內的比試,注意力隱蔽地停留在楚蟬身上。


  她正全神貫注地旁觀著場內的比鬥,時而緊張,時而竊喜。


  奇怪,她不認齊盼兮也不認楚湯,號稱不是楚蟬,這般關心為的是誰?


  唐窕可不知道自己落入他人的眼中,正專心致誌地看著比試,尋找著吳之問的破綻。然而,秦九的身影若隱若現,避而不戰,吳之問就掉了幾根毫毛,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眼看時間即將過去一半,機會錯失就不再來,唐窕被莫名的急切逼迫,狠狠心咬咬牙,悄悄握住了袖中的令牌。


  “給秦九力量。”她默念。


  一道清光避開了諸人的注視,悄然降臨在秦九身上。


  這個看似病弱的年輕人眼中,忽而閃過一道亮光。霎時間,澎湃的力量注入他的體內,猶如海嘯倒卷,進入江湖,雄厚的力量衝擊著丹田經脈,與其說是恩賜,不如說是折磨。


  金丹肉身如何能承受元嬰之力?

  秦九顧不得思考這力量從哪裏來,本能地選擇了求生。


  宣泄,必須將這股磅礴的力量釋放出來,才有活路。


  楚湯等人驟然發現,一直遊走躲避的秦九忽然頓住了身形,手中的彎刀爆發出三尺清光,如彎月斬向眾人。


  總算不避讓了,來得好!


  然而,他們的振奮隻持續了短短三息,緊接著便化為了濃濃的驚愕。


  好強,秦九的每一刀都好似巨山壓頂,震得他們不得不連連後退,被動招架,連反擊之力都沒有。


  如此情景,由不得眾人浮想聯翩:怪不得秦老城主有恃無恐,居然招攬到了這樣強橫的屬下!

  而秦老城主眸光一閃,想的卻是:秦九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居然得了這麽大的機緣。若是放在百年前,多半要出手試探一下,可如今麽……他暗暗苦笑起來,管他哪裏來的機緣,隻要為自己所用即可。


  故麵上不露分毫詫異,顯出盡在掌握的神色,仿佛無限讚賞。


  葉舟原本有些懷疑,但看秦城主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便將疑慮按下了。


  場內的對戰倏忽反轉。


  楚湯、吳之問、齊盼兮三人聯手,居然遏製不住秦九的攻擊,被他打得連連敗退不說,身上亦添了許多傷口。


  唐窕按捺住心頭的激動,等待吳之問進一步削減實力。


  一刻鍾轉瞬即逝。


  三人組落敗,秦九勝。


  “好。”唐管事不禁麵露喜色,這破事兒總算要結束了,五城打不起來,自己就圓滿完成了門派交代的任務。


  秦九發泄了一通,神智稍稍恢複,勉力控製住了自己。他並非愚笨之徒,自然疑惑又警惕方才的“奇遇”,征詢地看向秦城主。


  “做得好。”秦城主誇讚,表明自己並不打算追究的態度。


  是老城主出手?沒錯,肯定是這樣,他認為自己能力不足,親自出手了。秦九自以為找到了真相,恭敬道:“多謝城主栽培。”


  這般恭敬,看來還是認我為主。秦老城主滿意地笑了。


  風平浪靜,無人發覺。


  唐窕得意無比,覺得自己愈發機靈了,竟然能將幻境裏的內容運用到現實。她耐心地等著,等吳之問落單的機會。


  勝負已分,楚城主和吳城主對視一眼,均覺得古怪,不免出言試探:“小友的身手出眾,老夫從未得見,不知是師承何處?”


  “在下乃一介散修,蒙老城主器重,不敢言師承。”秦九道。


  “你剛才……”楚城主正要開口,被秦城主粗暴地打斷:“你一把年紀活到狗肚子裏去了?這也是能隨便問的嗎?”


  探聽他人功法乃是江湖大忌,楚城主有些尷尬,又有些不甘心。


  齊城主眼看大局已定,唯恐他們說出不好聽的話,忙打個圓場。天義盟的人也說了些友邦交好共盛道門的廢話,將話題帶開了。


  楚湯等人輸給了一個無名無姓之人,又受了傷,麵子和裏子都不想待在這裏,一時尷尬。


  “你們先下去吧。”吳城主心知肚明,開口道,“好生打坐療傷。”


  楚湯等人自無不應。


  唐窕趁機跟著齊盼兮離開。孔離這次也頂替了自家門派的管事,見狀不放心,跟了過去。


  葉舟想了想,覺得還是敲定後續更重要,便留了下來。


  *

  吳之問受傷,唐窕不欲錯失良機,找了個借口擺脫了齊盼兮,毫不猶豫地跟了過去。


  知女莫若母,齊盼兮雖受了傷,想回去盡快打坐。可心裏十分不安,想了想隱匿氣息,悄悄綴在了後頭。


  唐窕目標明確,快步趕上了回房的吳之問,脆生生叫了一聲:“吳叔叔,請留步。”


  她的聲音十分熟悉,吳之問怔了下,狐疑地轉過身:“你是……”


  話未說完,劍光已至。


  吳之問詫異無比。


  城主府裏戒備森嚴,陣法嚴密,若無人帶領,極難潛入。吳之問亦非初出茅廬的年輕弟子,對於陌生的氣息必然有所戒備。可楚蟬是他的晚輩,早年不知見過多少次,十分熟悉,聲音又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以至於他根本沒想到她會突然出手。


  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他隻能勉強避開要害。


  唐窕忍不住笑了起來。方才比鬥前,因為三對一,吳之問等人摘下了防禦法器和丹藥,隻佩戴慣用的武器。


  靈力耗盡,傷勢未愈,法寶不齊。


  再不抓住這個機會她就是個傻子。


  唐窕手腕抖動,劍光亂舞,竟然逼得吳之問狼狽逃竄。“來人!”吳之問一邊奔逃一邊求助,“有刺客!”


  此時此刻,齊盼兮也趕到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蟬兒,你幹什麽?!”


  “滾開,別礙事。”唐窕斬出一劍,咬死了吳之問不放。


  齊盼兮又驚又怒,但她畢竟老於世故,知道不是問話的時候,馬上出手阻攔。可她亦受了重傷,最多幹擾攻擊,無法製服楚蟬。


  “蟬兒住手!”孔離後腳趕到,口中高喝一聲,手裏的藥引已然出手。


  迷離的淡香飄散開來。


  唐窕感覺到身體裏的靈力像是夏日的冰塊,緩緩融化消散。怎麽回事?她驚慌又無措,抬頭看向吳之問。


  吳之問有了齊盼兮的援手,騰出空來取出防禦法器,擋住了她的攻擊,並且拿出了其他法寶,預備反擊。


  不!

  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自己已經動了手,一旦失敗,不可能毫無防備得讓她接近。


  難道複仇大業就此化為泡影嗎?千山關那麽多條人命,那些死在自己麵前的人,就都白死了嗎??


  那一刹那,唐窕眼前浮現出了記憶裏的場景。


  無知無覺被屠殺的百姓,拚命把自己塞進密室的娘親,突然就斷氣,口鼻流血的弟弟……火映透了夜空,屍體堆成山,鮮血匯聚著海。


  血海深仇啊!我是千山關唯一的幸存者,我不為他們報仇,誰為他們報仇呢?


  不能放棄。


  你的身上,背負著十萬條人命的冤情。


  必須讓凶手血債血償!

  唐窕被腦海中的畫麵激得熱血上湧,得到的劍法傳承,幻境曆練的頑強心性,都在此時表露無遺。


  “給我力量。”她握住令牌,懇求那位無名的大能,“讓我複仇。”


  哢嚓。


  令牌破碎。


  強悍的力量注入她的體內,隨後被藥力化解,但還有更多的力量湧來,一波接一波,沒有分毫猶豫。


  而葉舟給予的散靈丹是根據金丹的修為調配的,少一點藥力不足,多一點損傷根基。他和楚蟬無冤無仇,自然不會害她。


  正因如此,藥力終究慢慢被衝淡,直至無蹤。


  殘留的力量留在了楚蟬體內,足足七成。


  盡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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