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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智告訴殷渺渺, 她絕無可能在兩個比她經驗更豐富、修為更高的元嬰手裏,順利拿到金屬膠囊。而她若是不顧風險, 孤注一擲, 極有可能就此破壞三大宗門的平衡。


  於情於理,都無繼續動手的理由。


  然而, 她還是猶豫了一秒鍾。因為九重塔的秘密, 因為金屬膠囊的熟悉感, 因為雲瀲的劍……但最終, 殷渺渺做出了最理智的選擇。


  她一語不發地退開了。


  金小蝶和藍素心也非常有默契地停下了對她的攻擊。


  藍素心看著金小蝶, 眸光冷靜之中, 夾雜著些許輕蔑:“你要和我動手嗎?”


  “我不是打不過你, 隻是和你動了手, 其他人難免要覺得妖殺人。”金小蝶回以同樣的輕蔑,好像藍素心就是躲在人族的旗幟背後才有恃無恐,“但這玩意兒麽, 你能搶, 我也能搶。”


  話音未落,蝶影翩然而出,笑靨如花, 仿佛在說:來抓我呀。


  藍素心柳眉一豎, 手腕抖動。


  繞指劍雖是軟劍,迅疾時卻如夏日雷雨,狂暴地席卷而來。在這等疾風驟雨之下,莫說是小小的蝴蝶, 就算是巨大的樹木,也難免被打落一地狼藉。


  然而,金小蝶在繞指劍如此密集的攻擊下,依舊遊刃有餘。她咯咯笑:“我從出生起,就要經曆這樣的風雨。在狂風暴雨裏生存,於我而言,就像你們人族吃飯喝水那麽簡單——藍素心,你小看誰呢?”


  說到最後,語調忽而拔高,隨後六道一模一樣的身影出現,三個自左右中三麵包抄上去,三個後退撲向了金屬膠囊。


  六道身影各有各的身法路徑,渾然天成——人人都知道金妖王擅長幻術,卻忘記了蝴蝶輕盈,身法卓絕,其遁術更是十四洲絕無僅有的神妙。


  藍素心看也不看撲向自己的身影,柔軟的劍芒精準地穿透包抄的縫隙,刺向離金屬膠囊最近的那個身影。


  金色的磷粉飄散開來,藍素心的視野頓時被金色的亮光所占據。


  是計。


  閃粉如若金箔飄散,星星點點的位置勾勒出靈力運轉的方向。同時,也幹擾著神識的判斷,令人無法捕捉其中的身影。


  藍素心神色不變,手腕翻轉,薄如紙的繞指劍微微震蕩,筆直的靈波瞬間擴散成了一片靈力場。


  金粉落入其中,便像是落葉掉進了湖麵,被托舉在上,形成一片黃金浮萍。


  它們被黏住了。


  藍素心反手一振。霎時間,無數金色的磷粉天女散花般蕩開,化作一片片細小的刀刃,回敬給了它們的主人。


  自己的武器反被敵人製住,當然是天大的恥辱。然而,這場較量還未結束,就在粉末散開的刹那,一滴粘液飛濺開來。


  藍素心一凜,完全是憑借直覺稍稍錯了一步。粘液擦過她的手背,留下一道灼燒的痕跡,雪白的皮膚紅腫破爛,流出綠色的膿液。


  她看也不看,並指如刀,削去了手背上的皮肉。


  可劍在手中,終不如方才靈便。


  旁觀的殷渺渺輕輕舒了口氣,這場交手說來複雜,實則不過是一息的功夫——論實力,該是藍素心勝了一籌,繞指劍剛柔並濟,極難尋到弱點。而金小蝶因為蝴蝶本體的緣故,體質纖弱,不像尋常妖修皮糙肉厚,完全不能硬扛武修的攻擊。


  所以,她另辟蹊徑,打鬥以巧取勝。塔內空間逼仄,施展不開,她借由精細的操控能力,反而勝了半招。


  不過勝負無意義。


  打贏了拿到膠囊又怎麽樣,破解才是關鍵。殷渺渺想著,不著痕跡地瞪了眼戰場裏的人,鬱悶之意難以言說。


  她才得知了一個驚天大秘密,正沉浸在解密世界的快感中,恨不得立刻再來一個相似的考驗,好獲得更多的消息。這群人倒好,打起來了。


  但她也清楚,自己沒有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


  和大家說岱域的陰謀,祈求同心協力,先攻克難關?證據呢。她沒有強有力的證據來證明這件事,尤其岱域的計劃如此大膽,怎麽聽都不像是陰謀,而是她在編造一個拙劣的謊言。


  大顯神威,震懾全場?真遺憾,論實力,在場的人裏她墊底,就算有劫命這個手下敗家挽尊,也不能改變什麽。


  恩威並施,利益交換?亦不可能。別說破軍這樣的瘋子壓根不在乎利益得失,隻在乎爽不爽,就算都是聰明人,也辦不到。這種事得少數人私底下商量才行,參與者越多,越難以成功。


  一言以蔽之,各方需求無法達成統一,且在她獲得明顯的好處後,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為今之計,唯有等他們打出個結果來,使局麵恢複控製。她方有機會插手,看看能不能把那個膠囊拿過來研究下。


  殷渺渺打定主意,躲得遠遠的,等待時機。


  雲瀲看她退了,自然不會多糾纏,順勢抽身。


  遊百川攻勢不變,隻是手臂一沉,盤龍鎖靈巧轉向,以極其刁鑽的角度攬向了被推到角落裏的金屬膠囊。


  叮當!一聲脆響。


  劫命持刀而來,格擋住了盤龍鎖,身影一晃,手指曲如利爪,狠狠抓向被靈波震蕩過來的膠囊。


  理論上來說,這招精準狠辣,該是探囊取物。然而很不巧,因為之前的戰鬥,金屬膠囊接近了破軍和燕白羽的戰場。


  假如藍素心和金小蝶的比鬥巧妙精準,那麽這兩個家夥動起手來,堪稱狂野暴戾。


  破軍看出了燕白羽顧忌形勢,不打算使用領域,正中下懷,想要酣暢淋漓地打上一架,出招更是肆無忌憚。


  劫命和遊百川入侵了他的戰場,當然隻會得到一個結果——被卷入其中。


  衝鬥劍的劍芒偏離了一寸。


  金屬膠囊受其震蕩,極速旋轉起來,摩擦空氣發出奇異的震顫聲,表麵擦出了一道有一道火星,溫度在不斷上升。


  “停手,你會毀了它!”藍素心劍鋒急轉,怒容滿麵。


  破軍哈哈一笑:“大家都得不到,不是很公平?”


  “公平是公平。”殷渺渺朗聲道,“隻是萬一毀了,咱們都被困在這裏出不去了怎麽辦?”


  誰想破軍嗤笑道:“那又怎麽樣?我出來前,已經被關了三百多年,回去以後,說不定又要被關個七八百年,有區別嗎?”


  殷渺渺:“……”怪不得敢怎麽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算他狠。


  藍素心機變,聞言立即換了個人攻略:“冷玉道友,你們歸元門這是準備讓破軍做主了?”


  他們不是拿不住破軍,卻無法保證他不會毀掉膠囊。好在他戴著鎖仙枷,顯然歸元門早有準備,與他同來的冷玉,多半能操縱這件法寶。


  果不其然,聽聞這話,一直遊離在外的冷玉動了。


  他並沒有控製鎖仙枷,約束破軍的力量,而是選擇出了一劍。


  這一劍,不指向任何人,也不指向膠囊,隻是正正好打在眾人角力之處。此處的力量最紊亂、最強大也最不穩定,任何一股新的力量靠近,隻會有兩個結果:要麽被卷入其中,難以抽離,要麽就是一滴火星落在油裏,瞬間燃爆一切。


  他是後者。


  劍氣融入的刹那,冰霜四溢,氣流詭異地暫停了一刹。而後,空氣中像是突然出現了一塊透明的琉璃,而力量團就摁在上頭,按裂出了一道道奇怪的裂縫。


  氣流如刀鋒卷開。


  集合了眾多元嬰之力的能量團猛地爆裂開來,將虛無的空氣震成了一塊又一塊不規則的碎片。


  “這是什麽?”金小蝶像是受驚的兔子,纖弱的身形倏忽一下遁到牆角,如臨大敵。幾乎同一時間,她背後傳來了同樣的裂帛聲。


  她愣了愣,脫口道:“塔被我們打塌了?”


  語氣很不可置信。


  這可是九重塔,雖然迄今搞不清是一股什麽樣的力量,但其強大毋庸置疑。眾元嬰的力量固然驚人,可一來大家都沒用領域之力,多少克製了破壞力,不可能輕而易舉地把一座高塔給搞塌了。


  “時間的劍意。”幾個劍修則要敏銳很多,十四洲的元嬰劍修就那麽幾個,劍法與時間相關的,更是少之又少。


  破軍更是直接掀了同門的老底:“易水劍?”


  不得不說,有些事確實是心理盲點。燕白羽認出了劍法,第一反應仍然是:“沒想到歸元門除了慕天光,還有人學了《易水劍》。”


  殷渺渺:“……”燕白羽果然和她師父一樣,是鋼鐵直啊。


  而這個說法,得到了普遍的認可。畢竟門派安排某些弟子秘密修行,太正常了,誰家沒有點底牌呢。


  大家關注的重點很快變成了:“這地方有古怪。”


  空氣裏的裂痕在緩慢地修複。


  “有點意思。”破軍更來勁了,老實不客氣一劍刺過去,正中裂痕密集處。


  原本已逐漸合攏的裂縫停下了修複,又裂出了新的紋路。


  殷渺渺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冷玉,就近找了道裂紋。紅蓮火似壁虎爬了上去,強橫地擠開了空氣。


  她細細感知片刻,發現焚靈火這次也沒有汲取到絲毫能量。這證明,塔看似有形體,實則空無一物或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


  果然有趣。


  既然他們都不讓她碰膠囊,她就拆塔吧。


  蔓延在地上的紅蓮火倏地竄起,明亮的光焰旋轉跳躍,跟隨著她的腳步入侵每一道裂縫,打定主意不讓它愈合。


  慢慢的,無形的屏障開始融化,出現了大小不一的缺口。


  透過破損的洞口,她窺見了一些奇異的光,猶如流星閃過眼前,速度太快難以捕捉,隻在視網膜上留下星星點點的黑斑。


  這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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