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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西洲事端頻出的時候, 北洲的情形也不樂觀,且從頭說起。


  魔修徹底占據柳洲後, 其下一步的舉動一直為道修所關切。眼見屍魔奇兵出陌洲, 眾人不解的同時,也暗暗鬆了口氣, 認為他們是想南北合擊, 奪取西洲。


  當然, 西洲也是不能讓的, 該出的兵馬不會少分毫, 隻是戰火不燒到家門口, 總歸是叫人鬆了口氣。


  現今證明, 鬆早了。


  魔修登陸粱洲的消息傳來, 北洲的修士集體懵逼。


  先來說一說粱洲,這是北三洲中靠西的一洲。疆域不算特別遼闊,但勝在地形奇佳, 南北各有山脈, 阻礙了雲海中無處不在的罡風團。中間地勢平坦,北有金陽江,南有慈母河, 孕育了一大片遼闊肥沃的土地, 因為種什麽都能活,故名之百穀平原。


  據說,粱洲的梁字,便是由此而來。粱洲的靈穀靈稻, 那也是整個十四洲都有名的上佳品種,出產了許多著名的靈酒。


  除此之外,更有名的就是七大門派之一的丹心門。


  作為專業煉丹的門派,丹心門有錢,很有錢,非常有錢!大部分仙城由內而外散發著土豪的氣息,是商人們最愛來的地方,各種奢侈品在粱洲非常好賣,隔三差五就能見到一個敗家子一擲千金買法器或是包花魁。


  可想而知,由於爭風吃醋導致的大打出手,在粱洲也特別多……


  但是,不要以為粱洲都是弱雞的煉丹師,就想當然得認為這是個好占領的地方。


  此地有個特別的風俗,那就是養、打、手。官方名稱叫做投靠人,屬於半雇傭半奴隸的性質。


  這群投靠人依舊保留了修士的身份,但作為被投靠人的隸屬存在,契約時間有高有低。契約有效期內,他們必須聽從主人的命令,而得到的報酬,也許是一些靈石,更多的是丹藥。


  想想也是,修士不會無緣無故放棄自己的自由,投靠其他人,可若是無限量供應丹藥……那凡事都能談談。


  因此,粱洲的煉丹師雖然弱,武裝力量卻並不少。


  魔修占領柳洲後,作為鄰居之一,粱洲上下都警惕了起來。丹心門更是派出了不少依附的修士,在邊境設下重病,以備不測。


  同時,歸元門也派出了援兵,前往粱洲協助。


  飛英就是其中之一。


  他如今已是金丹修為,於陣法一道頗有建樹,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但在他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輕狂與傲氣,甚至有的時候還有些愁悶。


  愁啥呢?各種愁啊!


  之前(很多年前了),他去南洲參加鯖魚幻境,目睹了蕭麗華的死,還牽扯出了乾門的另一個弟子莫瑤。更是經曆了長陽道君出手複仇,昭華下帖成親等等一係列操蛋的事兒。


  後來,他被殷渺渺趕回了北洲,向掌門匯報了蕭麗華事件中的異常。


  掌門十分重視,莫瑤是趙遠山的弟子,目前乾門的第三代,能接觸到大量信息,這樣的弟子都會被人控製,也不知道泄露了多少信息。


  門派為此暗中調查了一回,找到了幾個魔修的奸細,果斷除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當年是誰暗中傳播了蕭麗華的謠言,莫瑤又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都隨著當事人的死亡而成了無解之謎。


  飛英不想待在門派,找了個借口去了中洲,和孔離混了一段日子。等到聽說了殷渺渺傷好的休息,才稍解心結,跑回了門派。


  他畢竟是歸元門的弟子,哪會不擔心門派的安危呢。


  回去後,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易水河畔,想見一見被門派調回來的慕天光。但沒有成功。


  慕天光沒有見他,隻是聽他說完了消息,而後給了三個字:“那就好。”


  飛英的心裏說不出來的低落。


  他知道過去的事已經過去,既然無緣,就該重新開始,不應該再提往事,人畢竟是要向前走的。


  然而,作為旁觀者,飛英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釋懷——真心實意地萌過一對cp,結果落了那麽一個遺憾的結局,真的真的很不爽啊!為什麽情深總不壽,為什麽有情人不能白頭,為什麽啊?!

  氣死了!

  他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但讓他不想久留宗門的真正緣故,不是慕天光的避而不見,而是門派裏說不上來的氛圍。


  殷渺渺回門派後,大刀闊斧地改了東洲不少製度,引得各方勢力頻頻側目。飛英本以為接下來的事會和以前的積分賽仿佛,誰知門派上下流露出來的全然不是這個意思。


  大師伯說:“她穩中求進,假以時日,衝霄宗怕是要勝過我們。”


  掌門說:“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觀其布局,恐怕誌不在東洲啊。”


  門派的反應遠比飛英想的大,他們並不像積分賽那樣,幹脆與之合作,而是依據情報,聯絡了丹心門,也打算搞個什麽品階劃分。


  很多人看個熱鬧,飛英卻有些警惕。


  他覺得,門派似乎開始提防衝霄宗了,確切地說,開始防範殷渺渺。


  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


  飛英隱隱意識到,三大宗門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和諧,而是暗存較量,也許在不久的將來,爭端會直接擺到台麵上來。


  小師叔是不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才在結嬰後不再回門派呢?枯守遺府,也比與昔日的愛侶站在對立麵好。


  於是,他也選擇了離開。


  “趙師叔。”氣喘籲籲的聲音將飛英從回憶中喚醒。他抬頭看著毛毛躁躁的錦衣少年,翻了個白眼:“毛毛躁躁的,有什麽事?”


  “大、大事。”少年的法衣流光溢彩,拿著的扇子金箔閃閃,從頭發絲到鞋底都散發著一股有錢人的氣息。他是丹心門長老的曾孫,粱洲一大紈絝子弟,從和人拍賣會較勁,到爭奪花魁青睞,炮灰該幹的事沒少幹。


  隻是,飛英作為歸元門掌門的直係徒孫,不是一窮二白的等待逆襲的男主,並不存在什麽打臉的劇情。


  “什麽大事?”飛英檢查著手裏的陣盤,隨口問,“總不會是魔修來了吧?”


  少年平複了下呼吸,臉上的震驚還未退去:“沒、沒錯!”


  飛英:“哈??”


  “快,跟、跟我去見長老!”就算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也知道魔修侵占粱洲意味著什麽。少年拉起飛英的袖子就跑。


  飛英回過神,轉而拉住他的衣領:“走!”


  話音未落,人已在數丈之遠。


  丹心門的長老們以及齊聚一堂,等門下弟子匯報此事。那弟子三十來歲,蓄著短須,看著便是十分穩重的模樣,可一開口,話語裏還帶了三分驚慌:“魔修是從獸吼穀過來的。”


  “獸吼穀?”


  “怎麽可能!”


  在座的人齊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包括飛英。


  獸吼穀位於百穀平原的西部,是一個小型的峽穀,長而彎曲,時有風聲穿過,發出類似於獸吼的聲音,因此得名。


  這地方除了隱蔽一點,適合低階修士曆練,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尤其它位於金陽江主幹以東,魔修的大部隊無論從西還是北哪個方向登錄,都不可能繞過江流,出現在獸吼穀。


  那修士舔了舔嘴唇,緊張而篤定地說:“絕無差錯,就是獸吼穀。”


  然後,他說明了事情的經過。


  獸吼穀地勢複雜,不適宜開辟藥園,但生活著一種奇特的甲蟲,小的隻有指甲蓋大,大的卻能長到臉盆那麽大,群居而凶悍,其幼蟲能夠入藥。因此每逢其繁殖期,就會有修士過去采集蟲卵。


  該修士就是其中之一。


  他帶領丹心門內專門收集藥材的隊伍,全副武裝後進入了獸吼穀。最初還十分順利,但當他們準備休息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了異樣。


  先是地下的土壤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翻開腐爛的葉子一看,很多蟲蟻以不符合自身規律的狀態開始搬遷移動。


  草叢裏時有動物竄過,仿佛受了驚嚇,快速逃離,不惜暴露蹤跡。


  幾個修士都有經驗,見此異狀,沒有貿然去探個究竟,而是分作兩隊,一隊探尋緣由,一隊撤離報訊。


  正是因為這個安排,這個修士才能活著過來報信——其他人都死在了突然出現的魔雲之中。


  “不是一個兩個躲在穀裏的魔修。”他冷汗涔涔,“是很多,對,很多,我看到了很多人影,至少有數百個。還有飼魔,穀裏一下子就變黑了。”


  長老們沒有再說什麽“不可能”,但神色分明是不怎麽信。


  “我們交了手。”那修士繼續說,“至少有一個金丹修為,一招就殺了王師弟……若不是我的法器快,恐怕、恐怕死的就是我了。”


  眾人不知他口中的王師弟是誰,但他自己是築基圓滿的修為,卻得了個落荒而逃的結果,敵人的戰力由此可見一斑。


  長老們交換了個眼神,說道:“不管如何,都該派人去看看。”


  飛英麵色微沉,主動說:“我去走一趟好了。”


  他樂意忙活,長老們自無不可,當即說會派出一些弟子隨同前去。


  飛英看他們隻打算派出十人小隊,不由皺眉:“人手充足的話,最好多幾個人去——你們聽說過東洲白壁山的事嗎?”


  “白壁山?那不是衝霄宗的新曆練之地嗎?”一人疑惑。


  飛英搖搖頭:“現在是,以前不是。一百多年前,魔修就秘密在白壁山出現過,沒有任何征兆,憑空出現,和這次的情況很像。”


  在場的人紛紛露出驚詫之色:“當真?”


  “對,我親口聽姐、素微前輩說的。”飛英坦言,“假如獸吼穀的情況也是如此,恐怕……”


  他沒說完,但眾人都自發補全了後半句——假如真是如此,那魔修的一把刀已經捅進了粱洲的腹部。


  局勢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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