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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細流不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報應, 葉舟前腳拒絕她抱大腿,後腳就被女神踹了。她怏怏不樂地窩在房間裏, 胸口堵得慌。
作為一個穿越者, 她雖然意識到了修真界的殘酷,但奇特的經曆和尋到的上品心法, 都讓她隱約產生了認知偏差——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
她敢大膽地去拜師, 除了擔憂小命, 想背靠大樹好乘涼, 何嚐不是覺得自己有主角命呢?
可是葉真人拒絕了她——根骨太差, 不會收這樣的弟子。
太過分了。
隻因為根骨差就判了死刑嗎?明明說她悟性不錯, 於丹道有些天分, 轉眼就下了這樣的評語。
她不甘心。
根骨差就沒有希望嗎?人的前途難道隻能看根骨好壞?可笑!
沈細流抱著膝蓋坐在床上, 牙關緊咬,無聲地留著眼淚。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討厭起這個世界來。
縱然修士能夠呼風喚雨, 即便道途的終點是長生不死。
她還是討厭。因為不公平。
可是, 再憤怒再不滿,她也無計可施。那個相對公平的世界,已經離她遠去了。
就這樣認命嗎?不, 還不到灰心的時候。
她還有《靈性真言》, 這本心法很特殊,能夠加強修士對於靈氣的敏感程度。也就是說,在同等環境下,她比常人更容易引氣入體。
沈細流知道, 所謂的根骨差,其實就是引入的靈氣很難保存於體內,行走一個周天,剩下的寥寥無幾。但質量不夠,可以數量來湊啊。
而且,煉丹的成敗,很多時候就取決於對於靈氣的掌控。隻要她能夠敏感地得知每一分靈氣的變化,成丹率便能大大提高。
想及此處,她不由振奮起來,頹喪之情大消。
那麽,要放棄拜師,獨自修煉嗎?
沈細流仔細思考了半天,還是認為這不是個好辦法。
原因無他,陌洲太危險了。心法再厲害也需要勤修不綴,不是係統,能有什麽立竿見影的幫助,她需要一個安全的環境成長。
去凰月穀?她們不挑資質,隻看性別,倒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但沈細流在煉丹房裏混了些日子,親耳聽到凰月穀的煉丹師說,穀裏的煉丹水平不及衝霄宗多矣。
若是拜入凰月穀,雖然能得一時庇佑,卻很難得到更高層次的點撥。
除非她不修丹道,那就無所謂。
可煉丹師是修真界少有的好職業,不用打打殺殺,受人尊重,也容易掙錢。她戰鬥天賦一般,也不愛打打殺殺……沈細流心裏滿是掙紮。
幾經猶豫,她最終還是決定先不放棄。
萬一葉真人的拒絕隻是考驗她的誠意呢?修真界是古代背景,有這種真的不奇怪,孫悟空拜師不就是這樣嗎?
沈細流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擦幹眼淚,準備再戰。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她第二天去丹房,就得知了葉真人要出門的消息。
理由是少了幾味急需的藥材,且等級較高,非金丹真人不能得,城裏的幾個金丹修士都有各自的事要做,他隻能親自出馬。
沈細流不太信。她老覺得葉真人看著情緒不太對,平時是淡然,今天是頹喪,怎麽都像是……被甩了。
啊哦,雖然不太厚道,但是有點爽是怎麽肥事?等等,葉真人走了,她拜師怎麽辦?
沈細流懵逼了。
“我不在的時候,就勞駕幾位道友授課了。”葉舟和凰月穀的煉丹師們打了個招呼,轉身便回丹房收拾東西。
沈細流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葉舟也囑咐她:“好生修煉,城內有、有師姐在,不會有事的。”
沈細流沒料到他竟然都看在眼裏,靜默一瞬,昨兒的恨意散了個七七八八。她振作精神,追上去問:“真人,我知道自己根骨不好,但我喜歡煉丹,我會努力的,求您給我一個機會。”
然而,葉舟心神恍惚,她的話如過耳清風,一點也沒聽進去。他簡單收拾了一下丹房裏的東西,未炮製好的藥材來不及收,幹脆不要了。
師姐要他走,他一刻也不願意多待。
片刻後,他便出了城門,隻是不知該往何處去。
“葉真人。”沈細流背著個自製的雙肩包,邁著小短腿跟了過來,“等、等等我。”
葉舟駐足擰眉:“你來幹什麽?”
沈細流厚著臉皮:“真人外出采藥,也得有一二童子打下手吧?晚輩沒什麽本事,唯一的優點就是吃苦耐勞,願為馬前卒。”
“不必,你回去吧。”葉舟轉身就走。
沈細流跟上。
他驟然加快步速,身掠殘影。
沈細流隻覺眼前一花,人就沒影了。她不想前功盡棄,咬牙追上去。
*
疼死了。杏未紅捂著額頭,跌跌撞撞地往宮殿裏走。
她從虞生家出來後,就遇到了一行埋伏的鬼修,且戰且退了半個月,才終於幹掉了他們。
代價是她自己也受了重傷,魂體變淡,頭疼無比。《天地一劍》什麽都好,就是用多了容易頭疼,腦子打結。
怕自己堅持不了多久,她忍著傷痛,終於找到了鬼帝的宮殿。
鬼帝還是老樣子,整個人籠罩在黑漆漆的袍子裏,露出的眼睛狹長陰鬱:“你求見本座,所為何事?”
杏未紅說:“我在修真界感覺到了和黃泉很像的東……”
她話還沒有說完,迎麵就撲來一陣陰風,直接把她吹翻在地,咚一聲摔到了角落裏。
好強。杏未紅原本就受傷的魂體更淡了一分。
“你以為本座是誰,竟敢在我麵前胡言亂語。”鬼帝冷冷道。
杏未紅性子倔強,聞言便仰起頭:“誰說我胡說?我說的是真的!”
鬼帝眯起了眼睛。
杏未紅竹筒倒豆子:“就在陌洲埋骨之海下麵,不信你就自己去看。”她掏出陰間三寶,有點舍不得,但猶豫了下,還是還了回去,“還給你!”
鬼帝沒理會,隻牢牢盯著她:“你去那裏幹什麽?”
“不是你叫我去的嗎?”杏未紅長了一點點心眼,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難道少莊主他們的猜測是對的,他是個壞人?
她決定閉上嘴巴,能少說就少說。
鬼帝的語氣卻徒然平和下來,親和地說:“你發現了什麽?”
杏未紅簡單道:“我在陌洲找魔修。”嗯,這是實話,“發現了埋骨之海下麵有點不對勁。”其實是少莊主發現的,但她也在,“裏麵有個東西,氣息很怪,有魔氣,魔氣裏又有鬼界的氣息。”
“哦?你發現了黃泉的蹤跡,又為什麽要告訴我呢?”鬼帝輕笑著問。
杏未紅:“……幡塚山不是歸你管嗎?”
少莊主說的什麽試探什麽欲蓋彌彰,她沒怎麽聽懂。但如果那真的是黃泉,要她告知鬼帝很正常——他就是管西方鬼界的啊。
她覺得沒毛病。
鬼帝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杏未紅是什麽性格,他先前也有些了解,若不然也不會選了這麽個人做靶子。
她不懂說謊,這話還是可信的。然而,好端端的有人跑過來和他提起黃泉,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巧合。
應該是有人利用了她。
從過往她拿出來的東西看,應該就是秋洲的仙椿山莊。
對方都知道了什麽?又有什麽目的?黃泉……真的在那裏嗎?
*
時隔半年,以盧城為中心的道修陣營地建立完畢。
以南方的山林為界限,布下重重陣法,暗崗林立,但凡發現魔修的蹤跡,值守的小分隊便會一路追殺,不予絲毫逃離的機會。
盧城是後方大本營,修士在此修生養息,有專人煉製丹藥、製作符籙、篆刻陣法,提供源源不斷的後勤保障。
城外,是開辟出來的靈田、藥田,由漸漸聚攏過來的低階修士和普通凡人操持,維持著仙城的正常運轉。
境內的凡人國家,也有煉氣修士輪流值守,一方麵剿滅暗藏的魔物,另一方麵也負責挑選有資質的凡人,送到盧城接受教育,為陌洲補充新鮮血液。
成果斐然,公孫霓裳信心大振,問殷渺渺:“咱們下一步該怎麽做?”
殷渺渺展開地圖,分析道:“我們收複的地方隻占了陌洲的五分之一,要說起來,陌洲靈氣最充足的地方,當屬潞江。”
公孫霓裳最近也沒閑著,看盧家主俗務操持得不錯,有意招攬,盧家主也想為盧家找一條合適的退路,雙方“眉來眼去”已久。
因故,她也多少知道了一些曾經四大家族的往事,瞬時想了起來:“曾經謝、盧兩家便是因潞江發跡。”
“不錯,我們至少要拿回潞江,才能與魔修分庭抗禮。”殷渺渺在潞江的幾個易守難攻之地點了點,“想辦法奪回這幾處,重建仙城,和盧城這裏連到一起,我們的大本營就穩了。”
公孫霓裳點了點頭,複又皺眉:“之前我們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回可沒這麽容易了。”
“確實,我們的人手損失太多,不像魔修有魔物。”殷渺渺說著,停頓下來,奇道,“你看著我做什麽?”
公孫霓裳攤開手:“看你有什麽錦囊妙計。”
殷渺渺哭笑不得:“我又不擅長領兵作戰,我哪裏知道?”
“你不擅長?”公孫霓裳狐疑。
殷渺渺道:“自然。”
“唔,二位可容在下一言?”盧家主插嘴。
“盧道友請說。”
盧家主道:“論奇兵善謀,城裏倒是有一人可擔此任。”
“誰?”
“季六,季鶴閑。”盧家主看著殷渺渺,委婉地道出了他名聲不顯的緣由,“他是季家旁支。”
殷渺渺了然,這是怕她秋後算賬呢。遂笑道:“舊日恩怨都是過去的事,請他不必多慮,共衛道門。”
“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盧家主笑道,“我這便請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