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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遊戲繼續進行中。


  柳葉山君抽到了不錯的簽, 落草為寇,割據為王, 正不停招募小弟, 準備造反。楊意那邊因為軍餉的問題,軍隊嘩變, 已經有了“清君側”的苗頭。盧星河則跑到了藩王那裏, 暗中透露皇帝有疾的消息, 煽風點火, 想讓他們趁機幹點壞事。


  “看來是要比誰的動作快了。”柳葉山君冷笑。


  殷渺渺覺得相當有意思, 除了始終不在狀態的蕭麗華, 他們四個人幾乎涵蓋了古往今來篡位的各條路線, 鹿死誰手, 真不好說。


  小皇子兩歲,皇帝的身體無法掩飾地顯露出衰敗。


  為了給繼承者留下一個穩固的江山,他開始清掃國內的不穩定因素。造反的, 平亂;窺視的, 打壓;不滿的,安撫……當一個npc的智商可比真人的時候,遊戲的難度就絕不像一個真正的遊戲那麽簡單。


  一時間, 其他幾個玩家都焦頭爛額。


  好在殷渺渺的好感度刷得穩, 人設在忠臣、賢妻、慈母之間來回切換。皇帝大概覺得她還有用,一直沒動她。


  最讓人意外的是蕭麗華,她可能天生運氣好(要不然投胎技術不會如此優秀),投擲到了逆風翻盤的內容, 讓皇帝回憶起了初戀。


  蕭貴人終於升職成了蕭昭媛!


  她的好勝心使得她暫時放下化神孫女的包袱,後知後覺地加入了撕逼大戰。而一旦豁了出去,她下線的智商得以回歸,沒有直接嚷嚷殷渺渺有多麽過分,而是往帝王的痛腳裏踩。


  “皇後對太子疼愛有加,無愧為慈母。”


  ——你腦子清醒點,這不是她親生的,做出這番姿態明顯是另有圖謀啊。


  “太子年紀雖小,卻十分孝順皇後。”


  ——等你嗝屁了,太子就隻能聽皇後的,你就看見朝堂上那幾個家夥,忘了身邊睡得才是最狡猾可惡的人!


  蕭麗華捏著鼻子,俏麗的麵孔微微扭曲,一字一頓上著眼藥。


  場景結束後,她狠狠鬆了口氣,揚起下巴道:“你給我等著。”


  殷渺渺笑了笑,沒說話,神態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不知為何,蕭麗華反而更忌憚她了——她們兩個人本來沒有太大的仇恨,可種種事情積累下來,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她自詡麵對一個你死我活的仇敵,絕對做不到心止如水,就算殺不了,時不時找點麻煩,讓對方不痛快也是好的。可是遊戲玩到現在,其他人互相捅過刀子,隻有她好像沒有針對任何人,卻又暗中操控一切。


  又是一輪。


  盧星河憑借過去的身份買通了一個老太監,在皇帝的枕頭裏塞了引發病症的棉絮。不出三月,皇帝就下不來床了。


  暗探出來線報,各地藩王蠢蠢欲動,兵馬調動頻繁。


  皇帝下旨召回了楊意,讓他去對付藩王,又派能臣處理草寇作亂的事,看看能不能招安。


  楊意幹掉了準備造反的藩王,但盧星河再度跑了。


  “你們寶貝挺多的啊。”楊意諷刺他。


  盧星河笑吟吟道:“上一輪運氣好。”


  但對皇帝來說,一個喪家之犬的禁軍統領翻不起浪花來。他殺了一批老臣,又留給一些能臣,欽定了太傅和閣老,要他們輔佐新帝。


  處理完前朝,他才開始動手清理後宮。新帝年幼,後妃和她們的娘家不會放過這個攥取權柄的機會,所以……都不能放過。


  他做出了一個嚴酷的決定:命宮中所有後妃殉葬。


  蕭麗華聽到這個消息是懵逼的,脫口就說:“他瘋了?”所有妃嬪殉葬,那她辛辛苦苦宮鬥是為了什麽??


  她不由看向殷渺渺,她該不會一早就猜到了,所以才沒有浪費機會找自己麻煩吧?


  太監問:“那皇後呢?”


  皇帝沉默了會兒,有點舍不得殺她,可是,又不得不殺她。


  她知道太子的身世,非死不可。


  “叫皇後過來。”他強撐著病體,“端一杯酒來,要起效快一點的。”


  “是。”


  籠罩在殷渺渺身上的淡光消退,她踏入了場景中。皇帝拉她坐到榻邊,語重心長地說:“這些年來,你一直陪著朕……”


  他在訴說他的感動和讚賞,殷渺渺很想配合他演出,可耳朵好似忽然偷了個懶,這話傳到她耳朵裏就成了嗡嗡嗡的噪音,聒噪又可笑。


  大概是這樣的場景經曆過太多了,既不感動,也不憤怒,仿佛是看一出拙劣的表演,禮貌性地保持安靜。


  “臣妾慚愧。”她隨口敷衍著。


  “朕就知道你是個忠心的。”皇帝給太監使了個眼色,要他端上毒酒來,“喝了這杯酒,陪朕一起走吧。”


  她露出了哀傷的表情,說道:“這是臣妾的榮幸,但在離開之前,請讓我再見一見太子吧。”


  皇帝同意了。


  她丟出了第二件道具:談梵贈釵。


  談梵對她有愧,所以,使用道具後,皇帝也想起了她的種種好處。又看到太子和她相處親密,念及孩子太小,總是需要一個母親,便決定最後做個嚐試。


  他讓太監調包了毒酒,再度呈到她麵前。


  殷渺渺輕輕一歎,帝王多猜忌,臨死還要試探人,真是無趣。但她身在遊戲中,必須把戲唱下去,遂喝下了這杯酒。


  皇帝如釋重負,她終究是忠心的,便命人在遺旨上加上讓她聽政的內容:“太子就交給你了。”


  而後,撒手人寰。


  場景結束。


  蕭麗華出局,位置恢複原樣,但周身被黑色的火焰包圍,昭示著她已經“死亡”的結局。


  殷渺渺升職成太後,打通了後宮路線。


  可是,遊戲依然沒有結束。


  權力的博弈中,隻能有一個贏家。


  奪得骰子的機會有限,殷渺渺不欲浪費機會去收服各個閣老,果斷用了第三張“彌歸折梅”的道具,將最年輕的一位閣老變作了初戀。


  呃,雖然難免狗血,但非常好用。她得到了部分朝臣的支持,下達的政令也能順暢施行。


  剩下的三個男人,手裏的牌比她好,古代的背景又偏向於男人。可他們有個致命的弱點:不懂政治。


  殷渺渺掌握著皇權,占據著大義,搞死他們真的一點都不難。


  柳葉山君所在的山寨二當家,因為不滿他拒絕招安,發動屬下奪權,結義酒能帶來結義兄弟不假,可古往今來,反目的兄弟還少嗎?

  盧星河用光了道具,在一對夫妻出賣他的時候,再也無法脫逃,被換了一千兩的賞金。


  楊意……殷渺渺對他這個老朋友還不錯,杯酒釋兵權,讓他滾回老家種田去了。


  “遊戲結束。”裁判對她說,“恭喜通關,你可以離開了。”


  殷渺渺如釋重負,心累到不想說話。故事的時間線長達十幾年,他們至少搶了幾百次骰子,兼之場景逼真,npc也有真情實感,玩起來格外累人,就好像是凡人之軀熬了三四天的夜打通關一樣。


  烏篷船再度出現,船公撐篙,載著她緩緩駛離了那裏。其他四個人還留在原地,一動不動,而她原本站立的位置上,新出現了一個人影。


  她問:“他們要繼續比試?”


  “自然。”船公喑啞道,“這裏是迷津,贏了的人超脫離去,失敗的人,隻能一次又一次重新開始。”


  殷渺渺一怔,忽然不寒而栗:“這不就是輪回?”


  “這就是輪回。”船公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沒有忘記自己是誰,要到哪裏去的人,總有一天能夠離開,但若是迷失了自我,遺忘了前路……他就隻能永遠被困在這裏了。”


  迷津、迷津,原來是這個意思。


  第一場比試,他們就不知不覺投入了情緒,第二場、第三場呢?如果有人遲遲不贏,連續比上十場呢?會不會假的記憶取代真的,逐漸忘記自己是誰?


  怪不得這出遊戲裏不允許武力較量,殺機本不在此。


  “到了。”船公說。


  河岸就在眼前。


  *

  殷渺渺離開後,新的人物立刻填補了她的空位。


  “遊戲開始,請抽簽。”


  五個人聽了這句話,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比賽總比當場沒命好。楊意這樣的好戰分子更是摩拳擦掌,心想已經積累了一次經驗,這次絕對能贏。


  抽簽的方式與上一回相同。


  楊意這次抽到了“獵戶”,剛想腹誹一句這他媽起點太低了,突然覺得不對。他身上的服飾並不像之前一樣改變。


  再看其他人,依舊如此。直到蕭麗華翻了自己的簽文,五個人的身影才同時模糊扭曲起來。


  他覺得腦袋一沉,瞬間沒了意識。


  醒來時,眼前一片濃蔭,土地散發著雨後的清新氣息,兩隻麻雀在枝頭跳躍,嘰嘰喳喳吵醒了他。


  “奇怪,我怎麽睡著了?”楊意摸了摸頭,混沌的記憶浮上腦海。他是山裏的獵戶,馬上要過冬了,獵物正是肥美的時候,一大早他就進了山狩獵。


  可是,天氣說變臉就變臉,午時一過就下起了暴雨。他躲到樹下避雨,沒想到睡著了。


  “糟糕,今天打不到獵物就麻煩了。”他跳起來,一把握住了弓箭。


  雨後,很多小動物都跑出來喝水透氣,他活捉了一隻雪白的兔子。正準備把它捆起來,兔子說話了:“如果你願意放了我,我會報答你的。”


  楊意嚇得鬆了手:“妖怪!”


  “不要大驚小怪的。”兔子猩紅的眼睛盯著他,“你是被選定的人。”


  楊意:“啥?”


  “你願意放了我嗎?”


  一隻會說話的兔子遠遠超出了普通獵戶的承受能力,楊意馬上給它鬆綁:“你、你走吧。”


  兔子輕巧地落到地上,抖了抖耳朵,然後告訴他:“十日後的辰時,你下山去,會遇到一個貴人。”


  楊意:“啊?!”


  兔子卻一溜煙鑽進草叢裏,沒影了。


  他懷疑是自己睡糊塗了,做了一場夢。


  夜裏,他在木板上輾轉反側,試圖說服自己不要當真,可兔子說過的話卻像是鐵烙,牢牢印刻在了他的腦海裏。


  他屈從了。


  十日後,他在山下救了一個貴族。對方看到他孔武有力,問他願不願意做自己的護衛,酬勞豐厚。近年天災連連,各地時有災情,百姓的日子並不好過,楊意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類似的場景,也在其他四個人身上出現。


  無一例外,他們的身份起始點都比上一輪差了很多,並且失去了記憶,隻有某些如兔子般不符合常理的存在,隱約暗示著這並不是真實的世界。


  遊戲的難度,遠比他們想象中艱難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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