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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醜最終決定幫助遊百川, 不過,程度有限。


  “我會替你安排一次和妖王的見麵, 其他的事, 要看你們談得怎麽樣了。”


  殷渺渺和遊百川均不意外,畫了個大餅就想人家去抗雷不現實, 願意暫時觀望, 伺機而動, 傾向已經算是十分明顯。


  “好。”遊百川言簡意賅, “多謝。”


  馬醜又說了會麵的地點。那是離海鷗島極其遙遠的深海區域, 名為環心流, 顧名思義, 有洋流環繞, 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能夠將外來者擋在外麵。從海鷗島出發,乘坐飛行法器要近七日, 離南洲更是千裏迢迢, 一旦出事,鞭長莫及。


  “我會和你同去。”他和遊百川保證,看向殷渺渺, “至於素微道友, 不妨留在島上接應。”


  遊百川點頭附議。


  殷渺渺問他們:“那麽談不攏,誰去救人質?不管他們了?”


  馬醜詫異地看她一眼,理所當然地說:“自然任由天命。”


  不是他冷血,而是修真界的救援基本靠親友, 名門大派還能指望門派支援,像海船上三教九流的人,不好意思,誰也沒有義務去救他們。落到妖修手上,能不能活下來就看自己的本事。


  白妖王威脅到南洲的並非綁架了的人質,而是放言將來不允許任何海船通過。海船上的人質們……老實說,關心的人寥寥可數。


  殷渺渺難以反駁,幹脆道:“一起去,我救人。”


  馬醜明顯不太讚同。他做好了帶他們去,也帶他們回來的打算,衝霄宗的首席弟子折在了這兒,事情可大可小,怕就怕她的師門不敢找萬水閣的麻煩,把怒火轉移到海鷗島上。


  但遊百川臨陣倒戈,也說:“好。”


  他隻好咽回了反對的話,改為建議:“既然如此,你去找阿翡,看看她是否願意同行。”


  “不必,她另有任務在身。”殷渺渺道,“順利的話,我們能在環心流碰頭。”


  馬醜反應迅速:“你叫她去遊說其他海族了?”


  她頷首。


  昨天晚上,阿翡來向她辭行,順帶告知了她自己的態度:“馬叔說,你的計劃不過空中樓閣,聽著美好,落地很難。可我倒是覺得,這是唯一能夠被族人和母親接受的辦法,我會努力試一試。”


  或許是未曾親身經曆過當年的事,阿翡的態度遠比母親理性。她很清楚,死去的人不能複生,可活著的人和全族的未來,更加重要。鮫族可以不忘血仇,不與人類合作,但被仇恨蒙蔽雙眼,坐視戰爭的發生,那麽遲早有一天,闔族都會被卷入戰爭的漩渦裏,屍骨無存。


  今非昔比,這已經不是千年前的時代。


  “和平才能讓我們這一族好好發展。”阿翡柔和美麗的麵龐上,一雙眼睛碧綠如翡翠,“而對馬叔他們來說,有了這個發展的機會,才能得到他們的和平吧。”


  “你很有意思,你的想法更有意思。”鮫人的公主下了評語,莞爾一笑,“我會成功的,等我的好消息。”


  說著,她噗通一聲紮入了海中,夕陽照得海麵金波閃爍,宛如一張揉褶的金箔,優美的魚尾拍打著海水,激起朵朵白色的浪花。


  殷渺渺立在岸上眺望許久,心想道:修真界的強者固然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浩浩蕩蕩的世界洪流,終究是由無數普通人推動的。


  個人的超脫容易,違逆時代的發展……很難。


  天意站在了誰的那一邊呢?


  *

  去環心流,坐得依舊是船夫家的船,劃船的仍舊是小草。也不知道馬醜和他們說了什麽,她待殷渺渺親熱多了,主動告訴她:“別看我的船小,可穩哩,我大哥就在下麵呢。”


  殷渺渺配合得露出訝異的表情:“啊?”


  “哥,打個招呼唄。”小草說。


  船底傳來咚咚兩下悶擊,這便是小草的大哥在打招呼了。殷渺渺也敲了敲船板,笑道:“這次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小草擺擺手,惆悵地說,“其實我們也不想打仗,會死很多人的。”


  殷渺渺溫言道:“戰爭有正義的,也有非正義的。正義的戰爭無可避免,因為我們有必須爭取捍衛的東西,不正義的戰爭,就應該反對。”


  小草似懂非懂。


  殷渺渺沒有多說,轉而問:“馬老板消息靈通,能否和我們簡單說說現在的形勢——水閣建立多年,為何如今才想起動手?”


  “其實,太平島剛建水閣的時候,已經鬧過一次了。”馬醜說著,將個中原委逐一道來。


  一切的源頭,都在太平島提出的龍宮水閣計劃。


  話說當年,太平島因為人類對南海的探索日漸深入,慢慢喪失了過去的地位。此地物產不豐,地盤不大,眼看其他六島的發展蒸蒸日上,自己江河日下,不免生出了危機感。


  然而命運弄人,太平島的前幾任島主,有本事的短命,命長的昏庸,蹉跎了好幾百年,終於等來了如今的這任島主。他少年時就外出遊曆,廣交好友,見識頗為不俗,繼任島主之位後不久,便下血本建立了第一個水閣。


  而後,他在水閣上設宴,廣邀南洲各大商號。嗅覺靈敏的商人們一到那裏,便察覺到其中蘊藏的巨大利益,紛紛希望參與接下來的建造。


  太平島挑選了大同、通泰等數家實力雄厚的商號作為合作夥伴,簽訂了合約,開始了轟轟烈烈的“龍宮水閣”計劃。


  那個時候,妖族也有不滿的聲音出現,但太平島表示,這不是什麽根據點,也不是什麽觀察站,就是有錢人看看風景喝喝小酒的地方而已啦。


  這話也不算騙人,第一個甲子閣成了南洲最大的銷金窟,第二個乙醜是海上最大的花街柳巷,不計其數的人在此一擲千金,醉生夢死。


  妖族一看,覺得也不好為了這個搞事,暫時熄了火氣。


  太平島和各商號就抓緊時間,不斷建造新的水閣,然後慢慢增添別的作用,等到妖族發現水閣成了人類探索深海的跳板時,已經是幾十年後的事了。


  如今恰逢鯖魚幻境出現,做了導火索,妖族便不再忍耐,果斷出手撕x。


  “照你這麽說,這事早有預兆,隻不過因為鯖魚幻境爆發了出來。”殷渺渺思忖道,“那麽,幻境藏有鯤鵬之力一說,又從何而來?”


  馬醜的消息果然靈通,居然答得上來:“是一個外地來的遊商,與人閑聊時說起了一次受騙的經曆。


  “他說,自己初出茅廬的時候,曾在街頭的酒館遇到一個喝醉的老頭子。老頭囊中羞澀,到處問人討酒喝,說誰肯請他喝酒,他就告訴對方一個大秘密。酒館的人都無動於衷,唯有商人很是好奇,請他喝了杯酒。


  “老頭喝了酒,告訴他在離此地不遠的內海藏有乾坤。如果有人僥幸能看到前所未有的巨浪,那麽,隻要走進由浪潮的海市蜃樓中,便能獲得匪夷所思的力量,遨遊四海天空。


  “商人信以為真,跑去內海等了數年,卻連個大點的浪都沒見到過。他失望不已,再度回到酒館時,問起了此事,大家十分驚訝,都笑他居然真的去了,這不過是老頭隨口編的謊話,想騙酒喝罷了。”


  殷渺渺沉吟道:“聽起來的確是個粗陋的騙局。”


  “可不是,那個遊商也是把它當做笑話說。然而,那天在場的客人中,有一個是妖修,他聽著覺得巨浪、海市蜃樓的說法,很像鯖魚幻境,再一想,遨遊四海天空這句話,似乎不太通暢,如若當真,唯有鯤鵬吻合。”馬醜感歎道,“他回去把這事和朋友們一說,大家都覺得有道理,這個猜測就傳開了。”


  這個過程說得有鼻子有眼,容不得殷渺渺不信。她不禁疑惑,莫非這次是她疑鄰盜斧,多心了嗎?

  “你懷疑什麽?”冷不丁的,遊百川開口問。


  她道:“隻覺得太巧了些。”


  “不巧,都是必然的事。”馬醜一針見血。


  人類停不下擴張的腳步,妖族深受人類生活的熏陶,也不再滿足於茹毛飲血的生活,雙方存在利益衝突,紛爭是必然的結果。


  殷渺渺輕輕歎了口氣。


  *

  七日後,環心流到了。


  這是一個奇異的地方,此處,海水由東向西流,彼端,海流卻是自西向北,渾然相反的兩道海流並肩而行,涇渭分明又和諧共處。


  小草指著海流,說道:“你別看流速不快,船一過去就會被推開,我隻能送你們到這兒了。”


  “你們兄妹回去吧,路上小心。”馬醜如長輩般叮囑著,扭頭看向遊百川和殷渺渺,“現在有兩個辦法,一是飛過去,大張旗鼓告訴他們你們來了,二是和我一起遊過這道環心流。”


  殷渺渺失笑:“二是個挑戰,對嗎?”


  “當然。”


  “那還用說?”她綁好衣袖上的係帶,貼身的勁裝勾勒出身體的曲線,一個金項圈鑲嵌著碧海鮫珠,散發著瑩瑩的淡光,“走。”


  話音未落,人已在水中。馬醜和遊百川緊接著跳了下去。


  環心流有兩道,外層為冰流,冰冷的海水瞬間帶走人的體溫,修為低一些的,三秒之內,全身的血液便會凝結成冰,猝死當場。殷渺渺拈著紅蓮,微微一轉,地火的溫暖即刻籠罩全身,驅走了寒意。


  再看馬醜,他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立在水中,幾近靜懸,但仔細一看,便會發現他周身有微弱的靈力波流,很好地穿插在海流中,快速地推著他前行。相較之下,遊百川的方式則更霸道,黑色的擬龍纏繞在他身上,靈力擬化的龍尾間或甩擺遊走,輕輕鬆鬆地帶他穿過了冰流。


  冰流之後,則是高溫的炎流,好像在冰流裏被吸走的熱量,統統都匯聚到了炎流中。


  極度的寒冷後是極度的炎熱,鍛煉過的肉身尚可,危險的是經脈。大部分修士都未錘煉過經脈,這是人身體中最脆弱的一部分,隻能慢慢溫養延展,無法接受強力的衝刷,一旦超出了承受範圍,便會斷裂崩壞。


  斷裂的經脈想要重續,難度可比連接神經小不了多少。


  殷渺渺作為法修,體質比不了千錘百煉的武修,但身懷陰陽二火,本身便具備了調解陰陽的能力。焚靈火如螢火蟲均勻地散布在四周,很快吸收走了炎流中的大量熱量,吃了個飽。


  焚靈火:(*^▽^*)

  地心火:=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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