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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時間, 文茜就跟著蔡娥,想方設法打聽起遊百川的蹤跡。一來二去, 她也就了解到了一些關於萬水閣和遊百川的事。


  萬水閣之所以叫萬水閣, 是因為當初遊家和南洲各島主定下盟約,共抗妖獸的地方, 是一家叫萬水閣的茶館(酒館?)。因此, 萬水閣和歸元門、衝霄宗不同, 與其說是門派, 不如說是聯盟。


  各島主心思各異, 為爭奪島主之位花樣百出暫不去提, 就說閣主之位, 那也是時有風波, 伴隨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陰謀氣息。


  現任閣主叫遊衍,和前任閣主遊幽乃是姐弟。而遊家先祖所創的《遊龍秘卷》,一向是遊家的不傳之秘, 可以說, 遊家若非依靠著這部頂級心法,未必能夠坐穩萬水閣主的位置。


  幾百年前,遊幽在位時, 一切還挺正常。但誰想到她先是死了道侶, 後來又在生遊百川的時候難產了。


  或許常人很難想象,堂堂元嬰修士還會難產。然而,修士逆天而行的代價,便是修己身、棄血脈, 修為越高,越不易受孕,即便有少數幸運兒懷上了,生下來也是千難萬難,一不留神就會一屍兩命。


  是以,修真界的大齡產婦,生育也很危險。遊幽發現懷孕時沒把遊百川打了,絕對是母愛如山。


  扯遠了。


  如果僅僅是遊幽難產而死,吃瓜群眾還不至於如此陰謀論。問題就在於,遊幽千辛萬苦生下了遊百川後,將家傳的《遊龍秘卷》封印在了兒子體內,然後,把閣主之位傳給了弟弟。


  這波操作也說不上錯,但關鍵在於……遊衍不會《遊龍秘卷》!

  要知道,《遊龍秘卷》的創造者是個實打實的男人,曆代學習這個心法的也是男人多女人少,遊幽和遊衍的爹教了女兒卻沒教兒子,這代表什麽?

  代表兒子可能不是親生的啊!!

  風聲一起,大家就連帶懷疑上了遊幽的死。遊衍說是姐姐臨終托付,誰知道是不是他害死了姐姐,強行奪位?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又出了個大炸彈。


  剛滿月的遊百川失蹤了。


  官方說法是親爹的師父看孩子孤苦伶仃(選擇性遺忘了舅舅),一時不忍,留書一封,說帶孩子雲遊去了。


  事實如何,沒人知道,總之,遊百川在世人的眼中消失了五十年。回來的時候,築基了,《遊龍秘卷》也練成了,和舅舅的關係……不好說,不好說。


  “聽人說,閣主有意借此次秘境之事,考校天下修士,擇優者與汀蘭結緣。”蔡娥小聲說出八卦,“遊百川常年不在門內,大家對他所知寥寥,但汀蘭自小在閣主膝下長大,是當做繼承人培養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文茜不由道:“看來你們閣主想借一門婚事為義女鋪路啊。”


  蔡娥打了個響指:“沒錯,你別說,現在為了這件事,南洲別提多熱鬧了。各大島主都積極得很。”


  “要在南洲挑?”文茜頗為意外,“這不是自找麻煩麽。”


  想要汀蘭做閣主,她的道侶最好和南洲的勢力無甚牽扯,如此夫妻一心方為上策,若是出自各島,扶持自家勢力事小,汀蘭撣壓不住,搞不好就是篡位奪權。


  蔡娥道:“看情況吧,畢竟汀蘭結緣的話,道侶肯定要留在南洲,其他門派的精英弟子未必肯啊……對了,你們門派的慕天光和殷渺渺搞在一起了?她夠牛的,是甩了向天涯後好上的?”


  文茜搖頭:“他們的事我也不清楚。”


  蔡娥對殷渺渺印象深刻,可惜她才結丹不久,沒趕上上一回的風雲會,錯過了會麵。當下不由感慨:“也不知道她變成了什麽樣,不過看她當年幹的事,我就覺得她能做衝霄宗的首席不稀奇。”


  文茜對殷渺渺的感官十分複雜,不欲多說,轉移話題:“這是要去哪裏?”


  連日來,她們先去了專門打聽消息的天機樓,太貴付不起價格,又去了消息靈通的懸賞堂,結果關於遊百川的消息,還是兩年多前他在鯨島救人的時候,白費了一筆靈石。


  今朝傍晚,蔡娥又說有個好地方,或許會有收獲。可她跟著蔡娥走了大半天,隻覺周圍漸漸華麗,燈光如晝,仿佛是到了夜市。


  “去天底下消息最靈通的地方。”蔡娥眨了眨眼。


  文茜忽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一刻鍾後,蔡娥帶她進了弱水城最大的一家……妓-院。


  咳,煙花之地,各地有各地的特色。論精致情趣,非春洲莫屬,煙雨蒙蒙的雲光城裏,十裏春風路,鱗次櫛比的緣樓之中,藏著無數妙趣橫生、天香國色的美人兒。


  喜蛛織成的緣網,網住天下有情人。三杯必喝的清茶,蘊著旖旎的情思。那是最極致的富貴鄉,編織著醉生夢死的溫柔夢。


  而北洲就不一樣了,冬洲的妓子們不會藏在高門深院內,她們有諸多名頭各異的比試,就好比修士鬥法一樣,爭奇鬥豔,奪取花魁之名。獲此殊榮的妓子,將會坐著華美的高車,穿著昂貴的羅衣,在灑滿花瓣的路上遊街,向世人展示自己最美的一刻。


  南洲當然也有南洲的風情。


  夏洲靠海,弱水城更是個港口城市,缺什麽都不缺水。所以,南洲的花樓裏,經典且常駐的表演便是芙、蓉、出、水。


  說人話,就是水上舞蹈表演。加個注解,那就是裹著薄紗,穿了等同於沒穿,欲說還休的半-裸舞蹈表演。


  在文茜的印象中,遊百川是個悶聲不響,但作風很正的男人。她有點詫異:“這種地方,會有遊百川的消息?”


  “不不,你別誤會。”蔡娥趕緊擺手,“這裏三教九流的人多,打聽消息方便,而且,你既然來南洲一趟,不看我們的‘出水芙蓉’未免可惜。”


  文茜不喜這等場所,對表演也興致缺缺,隻想著不能放過任何消息來源,這才忍了。


  蔡娥安慰她:“我們去的是白樓,女修不在少數,不必擔心。”


  “和青樓有什麽區別?”


  “不一樣,白樓風雅,沒事兒。”


  但別看蔡娥這般雲清風淡,不拿白樓當回事。當她進了樓,看到眼熟的人影時,一秒爆炸:“操!這臭小子怎麽在這裏??”


  文茜嚇一跳,定睛一看,好了,掀了簾子走到後麵的那個少年,不是蔡儀是誰?


  “豈有此理!”蔡娥氣得七竅生煙,擼起袖子就衝進去,“毛還沒長齊就敢逛樓子,他是活得不耐煩了。”


  鴇母趕緊追過去:“仙子,我這芙蓉閣也是有頭有臉的地方,您想要鬧事……”


  蔡娥冷冷道:“那是我兒子!”


  鴇母原以為是來捉奸的,這才忙著拉人,一聽是兒子,頓時改了語氣,笑眯眯地說:“仙子別鬧,知慕少艾乃是人之常情,有道是堵不如疏,男孩大了,總要通曉人事呀。”


  “呸,還沒築基呢就想著女人,真不像我兒子!”蔡娥氣勢洶洶,一路殺到後院。


  這天底下沒有攔著當媽的管教自己兒子的道理,鴇母一邊勸一邊給手下使眼色,示意通風報信去。文茜眼明手快,放了隻妖獸攔住了。


  兩個金丹修士的能耐,可不是鴇母吃得消的。她隻好賠著笑,老老實實跟了進去。


  蔡娥斂去聲息,一路跟著兒子繞進了芙蓉閣的後院。


  然而,蔡儀小朋友卻並不像她們想的一樣鑽進某個女子閨閣,而是找到了一個身著青衫的男子,恭恭敬敬地說:“前輩,我知道答案了,是二兩四轉草、三兩丁香末……”


  他背了一張丹方。


  蔡娥的腳步頓住了。她知道兒子不喜修煉,更不喜歡她傳授的武藝,愛一個人窩在書房裏鼓搗,他是在練習丹道?

  她琢磨著,又去看那個“前輩”,唔,金丹修士,長得居然也相當不錯,清雋溫雅,就是姿態有點高,聽她兒子說完,隻雲淡風輕地“嗯”了聲,就沒下文了。


  “前輩,你真的不能收我為徒嗎?”她兒子還眼巴巴地望著,語氣懇切,“我是真的想學丹道。”


  那人搖了搖頭:“你回去吧,不必再來了。”


  蔡儀小朋友的腦袋就垂下去了。當娘的哪裏忍得住,她兒子跑到這種地方來也要學道,多懂事好學的孩子啊,憑什麽受這麽大的委屈?!

  遂蔡娥一個箭步衝出去,客客氣氣一抱拳:“對不住,在下教子無方,叫道友看笑話了。”又搶在兒子開口解釋前,溫溫柔柔一笑,“你想學丹道,為何不同娘說?娘在萬水閣也還有幾分薄麵,給你尋個師父不難。”


  說著,瞄了眼那人,看似訓斥,實則炫耀地說:“何必叨擾旁人,還跑到這種地方來。”


  蔡儀尷尬得滿臉通紅:“娘……”


  “快和前輩賠禮。”蔡娥瞪兒子一眼,轉過頭又笑如春風,“在下萬水閣蔡娥,不知道友如何稱呼,師承何人?”


  對方心平氣和:“在下姓葉,乃是無名小卒。”


  蔡娥很滿意他的識相,揪著兒子回家去了:“小小年紀就跑這種地方來,你知道芙蓉閣是幹什麽的嗎?也不怕這裏的女人把你吃了!”


  她教訓了兒子一頓,把他丟出芙蓉閣,勒令他馬上回家,然後拍拍手回頭,拉著文茜繼續看表演:“說了幫你打聽消息,如何能半途而返?”


  文茜心頭微暖,縱然對表演不感興趣,麵上也露了笑意。


  而另一頭,姓葉的煉丹師走進了芙蓉閣的雅間。


  裏頭的人靠在躺椅上,四個小姑娘伺候著,一個捏肩,一個捶腿,一個篦發,一個在旁邊唱南曲兒,清脆嬌嫩的嗓子賽過黃鸝鳥。


  他佇立許久,欲言又止。


  “嗯?”躺椅上的人閉著眼,卻像是看到了他的表情。


  “沒事。”他說,走到了窗口。


  芙蓉閣的表演,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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