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長老令,幻夜空,柔影在月光中
殘月高掛,漫天繁星羅布。
莫老祖負手,望月,淡淡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洛羽看了眼莫老祖的背影,他忽然歎息一聲,也望向了那輪巨大的殘月,惆悵道“前輩,動手吧。”
“你不怕死?”莫老祖身形依舊未動。
洛羽也一直望著那輪殘月。
他莞爾無聲一笑“怎麽不怕?可前輩能讓小子不做個糊塗鬼,已是感激。若再奢求,便顯得小子不知進退了。”
“進退?哼~”莫老祖聞之轉頭,凝視著眼前的小子,見其神色坦然,他沉聲道“據老夫所知,斷龍池一戰,你有進無退,一人獨戰四方俊傑,狂傲之氣,震懾八方。你,不像一個肯認命的人。”
說話之間,他見洛羽雙目清澈,竟未有半點波瀾,便意味深長地撫恤一笑“何不試試?或許能活。”
洛羽不假思索地擺了擺手,隨意地將酒葫蘆掛在了腰間,啞然失笑道“前輩取笑了。小子修為淺薄,怎敢在前輩麵前賣弄?既然天命相戲,鑄就此果,又何怠生死?”
拍了拍長衫,洛羽竟閉上了雙目。
望著正映照在月光下的年輕身影,莫老祖能感到眼前的少年並非作偽。他甚至能察覺到這少年很落寞,似是隱隱有一股厭倦之意!一個如此年歲的少年,又怎會生出這般惆懷之氣?他經曆過什麽?
觀察片刻,莫老祖神色緩和道“老夫本以為你贈造化果,是衝著莫童那丫頭的顏麵,不曾想你卻並不知情。如此,你救莫童,贈造化果,便是對我莫家有恩了。”
說著,他語氣忽然陡變,變得極為冰寒道“但,我族至寶卻因你之故,不翼而飛。雖無心之故,卻也難逃幹係”
不等他說完,洛羽已看向了莫老祖,灑脫一笑“老前輩,恐怕你誤會了!”
“誤會?”莫老祖凝眉,看著眼前微笑以對的少年。
隻見洛羽那沐浴在月光下的麵龐,依舊流露著淡淡的笑容“我願以命償還,還的是莫童、莫小一、還有那未及出世的孩兒,並非莫家至寶。在晚輩而言,身外物不可與命相較。即便老前輩取了晚輩性命,也不可強我之念。”
“有意思。”莫老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各宗各家的至寶,哪個不是天地異寶?又豈是區區幾條性命,可以比擬的?即便是要他莫來的性命,去換取九寸心重歸,恐怕他連眼都不會眨一下。何況幾個小輩性命?如此荒誕之言,真是聞所未聞!
不過,對於洛羽的話,莫來老祖覺得荒誕之餘,卻也有些動容!
他身為一族的老祖,曆經歲月蹉跎,早已看淡世間人情,更是閱曆無數。正因為山海修真界中,皆是他這樣的想法,才顯得人情淡泊。在麵對至寶之時,同門至親尚且可以相殘,又何況他人?而眼前的少年,卻顯得有些與眾不同!
想到這,他最終歎息了一聲“好一句身外物不可與命相較,也罷!小友,可願入我莫家。”
“恩?”洛羽愕然地看向一旁,正麵露微笑的莫老祖。
雖然他在之前就已隱隱感覺到,這莫家老祖可能並不想殺他。但他卻沒有想到,莫來不僅不殺他,竟然還要他加入莫家!這轉變之快,即便是兩世為人的洛羽,也有些反應不及了。
見洛羽一副驚愕的表情,莫老祖頓時不悅地轉過身去,一揮衣袖背對著洛羽道“你與莫童那丫頭之事,雖說是因緣際會,但也算得一日恩情。如此,你就是我半個莫家人。難道老夫大老遠跑來,邀你入我莫家,還委屈你不成?”
見這莫老前輩聲音慢慢沉了下來,洛羽心中惡寒,‘我去!什麽叫‘就是’半個莫家人?自己好心救人,怎麽感覺倒把自己給整成了上門女婿!?’
想到這,洛羽苦笑著告饒道“老前輩,小子不過一寂寂無名的散修晚輩,當不得如此抬愛。”
洛羽推脫之意,莫老祖又怎能不知?
隻見他轉頭瞥了眼洛羽,輕哼道“小友是不是散修,老夫尚且不論。但,你鬼
麵生狂士之名,老夫途中可是如雷貫耳啊~。”
“一時莽撞之舉,不敢當老前輩如此評價。”洛羽連忙謙虛謹慎著。
見洛羽竟裝糊塗,扯些沒用的莫老祖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於是他轉過身來,微傾上身,仰頭看著洛羽,目不轉睛的說道“要麽入我莫家,要麽老夫送你一程。”
“額!”瞅著莫老祖那古井無波的雙眸,洛羽微抿嘴角。自己被逼到這份上,也隻得硬著頭皮上了!
想到這,他故作一副為難的表情道“實不相瞞,此等大事,小子不敢擅自決定,須得請示家師。”
顯然,洛羽自己是不願意投身莫家的,畢竟他身兼五行宗宗主之名,雖然現在五行宗也沒剩下幾個,但他從未忘記重振宗門之心。這要是身為五行宗宗主的他,都加入了莫家。那不說別人,就是夫子在天之靈都能氣背過去。所以他隻得拿他那虛無縹緲的師尊,來作些文章了,希望這莫來老祖能有所顧忌。
見洛羽談及師尊,莫來自然也聽說了,這鬼麵生有一空冥期的神秘師尊。而他之所以要鬼麵生入他莫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其身後的空冥太一師尊!
因為莫家鎮族至寶九寸心已去,他擔憂總一天會紙包不住火,從而致使族內人心惶惶,被外人所乘。萬一一招不慎,恐會家族沒落,甚至覆滅。畢竟這在山海無盡歲月中,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為此,他身為莫家老祖,自然要為宗族道延興亡考慮。
所以,他才想要這散修鬼麵生‘入夥’。
若問為何非洛羽不可呢?撇開其身後的神秘‘太一師尊’不說,隻說這鬼麵生本人就與眾不同!因為經過方才一方觀察,他發現眼前這小子,算得重情重義。加之莫童與他有一夜患難恩情,又結得骨血。隻要這鬼麵生能加入他莫家,那日後莫家若是有危難,此人定然不會袖手旁觀,而其身後的太一強者自然也會。
不得不說,莫老祖先是作出一副要殺洛羽,讓其心生歉意,再留其性命,感恩收之!這套一氣使將下來,可謂打得一手好算盤。
見洛羽提及那神秘的太一師尊!莫來心中早已料到這小子會有此說,便故作驚訝道“哦!你師尊?老夫好像有所耳聞,恩這就有些難辦了”
望著一副故作思索模樣的莫老祖,洛羽突然驚醒,通透了,心中惡寒連連!‘我去!這小老頭,喝我酒,竟然還想套路我!?都知道斷龍池秘境之事了,還能不清楚我那便宜師尊?原來拉我入夥是假,想要太一強者助力己族才是真。這老生薑,夠辣的啊!’
想到這,洛羽忽然又覺著無比好笑。自己哪有什麽太一師尊?若是真有太一師尊,我洛羽還會四處漂泊?早找君家那般王八蛋死磕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自己真能與萬仞山莫家交好,反而對日後重振宗門有百利而無一害!
見此,洛羽轉身對著夜空遙禮道“實不相瞞,若是老前輩非要小子拜入莫家,那以家師的脾性,估計非得嗬嗬~。”
洛羽故作為難一笑之際,恰巧偷眼瞅見莫老祖那雙眸中,正精光一閃而逝,隨後便微鎖眉頭撫須點頭。
將莫來老祖的神色變化收入眼底,洛羽心中一喜,便故作思考狀“不過,若晚輩能在莫家任客卿一職,家師定然應允。”
一聽這小子隻願作客卿,莫老祖頓時眉頭一皺!
山海修真界,客卿雖然享受等同於長老的待遇,卻無需如長老般坐鎮宗門,相對自由許多。其存在的目的,一是拉攏一些散修,二則多為各宗門世家之間籠絡關係之用。
客卿大多是掛名而已,實際起不了多大作用,非弟子長老那般牢固。且兩者實則互不幹涉,平時倒還好,可要是遇到生死危難之時,估計客卿跑得比誰都快。
就像仙靈宗的那些丹道大家,多為各宗門世家客卿,甚至有人身兼數家客卿之位,也是不足為奇。
想到這,莫老祖心道,‘這哪是為他莫家找助力?分明就是這臭小子占他便宜啊!’
見莫
老祖神色變化不定,洛羽自然也明白客卿的含義。
於是他連忙補充道“前輩有所不知,這一來嘛,小子性子野,受不得約束,客卿最為合適;二來師尊那問起,也好有所交代。相信老前輩也聽說了,晚輩師尊最是護短。日後莫家若有需要,鬼麵生定然傾力相助。”
聽著洛羽刻意加重‘傾力相助’四字,莫老祖撫須點頭,權衡道“恩~,有所耳聞!”
說著,莫來老祖接著問道“小友,不知令師何方隱士?”
洛羽是想也不想,便隨口冒泡道“家師行蹤飄忽,晚輩不知。”
見此,莫來老祖自然明白,這小子是不願意說。他人老成精,豈能不明白洛羽之意?雖然洛羽有‘左右逢源’之意,但也明確,表麵掛名客卿,暗裏全力相助。
如此也好,算得一步暗棋,或可防範於未然。
莫老祖最看中的,自然是那神秘的空冥太一,若是能將那太一強者!
想到這,他欣然點頭“如此,老夫便與小友立道誓為證。”
“立誓?”洛羽顯得有些措不及防!
莫老祖也不等洛羽說話,便點指催血道“山海有靈,鑒我明誓。我莫家願以客卿長老之位,世代供奉鬼麵生,並與其守望相助,生死不棄。若有違此誓”
聽著這‘老生薑’那一句比一句還狠毒的誓詞,洛羽暗罵道,‘這是要將我綁在莫家的戰車上啊!感情莫家萬一有危險,他若不全力相助,估計都要被五雷轟頂,灰飛煙滅啊!’
不過雖然如此想,但這也是洛羽所期盼的,因為這是雙向的!再者,雖然這莫家老祖是塊不折不扣的‘老生薑’,但他也留了後手。因為鬼麵生隻是他的化名,並非真名,即便他立誓又有何妨?
見莫老祖盟誓已罷,正看向自己,洛羽便灑脫一笑,也有樣學樣,照章辦事。
待得結束,莫老祖顯得誌得意滿,他莫家自此供奉鬼麵生為客卿長老,若遇危難,鬼麵生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如此,其身後的太一師尊,定然也會出手。因為他早有耳聞,那神秘的空冥太一,竟然能不顧身份,為鬼麵生對晚輩施展領域!可想而知,其人是有多護短。
想到這,他快慰一笑,隨手便拿出一刀幣狀的銀色金屬,遞給了洛羽“小友,這是我莫家的斷刃銀令,僅次於老祖金令,乃是客卿長老的憑證。至於供奉嘛,在各仙市中的莫家商鋪,皆可領”
待莫老祖將斷刃銀令的用處說完,洛羽望了眼手中的銀色‘刀幣’,心中苦笑,‘好嘛連這客卿長老令都準備好了。’
閑談片刻,莫老祖不知為何,淡笑著看向洛羽“老夫是過來人,莫童那丫頭自幼便像個假小子,有我祖俠風,性子相較男兒都要剛烈許多。她既然不願道出你身份,又不肯自絕腹中胎兒,便說明對你有情。”
聽得莫家老祖之言,洛羽為之一怔,愣在了原地。
不多時,莫老祖飄然離去。
離別之際老者殷殷之聲,依稀還回蕩在耳畔。
洛羽重新將斷刃銀令,捏在了手中,指間不斷地搓揉著,他惆悵地望著夜空喃喃。
“你為何不告訴我?九大爺莫童還真是一位奇女子。”說著,洛羽幽幽輕歎了一聲。
對於洛羽來說,他與莫童之間,算是相識,卻並不相知。甚至他對莫莊公子的了解,都遠遠超過了莫童,更不要說喜歡。然而,就是這麽一位‘陌生’的女子,他們之間卻有過一段,超乎非常的‘感情’。雖然那段經曆,似夢一般很短暫、也很模糊,模糊得,感覺隨時都有可能被遺忘。
可這真的可以忘了嗎?
對著巨大的銀月,他緩緩舉起了手中那銀芒柔動的‘刀幣’。仿佛這柔亮的斷刃銀令輪廓,已幻化勾勒成了,那正叉腰持金刃,得意而笑,充滿陽光的身影。
身影柔光浮動,幻臨在月間,如水般溫柔地印在了他沉默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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