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臘梅樹下
臘梅樹下，寧孟羽低著頭不敢看齊小雨。
原本還想問兩句的齊小雨，一看他這樣子，心中有了幾分明悟。
寧孟羽多半是知道寧夢之對自己做的事了，不然也不會急匆匆找借口拽著自己出來。
她是怕自己和寧夢之起衝突麽？
搖搖頭，壓下心中的想法，聞著院子裏滿樹的臘梅花香，忽然開口：“你不是帶我來折枝條嗎？幹嘛一直低著頭？”
“哦，對對對。”
寧孟羽抬頭，眼睛還是本能地沒有看向齊小雨。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破綻。
要是齊小雨知道，自己早就知道了姐姐對她做的事，卻故意瞞著她，會不會從此再也不搭理他了？
一想到齊小雨有可能再也不理自己，寧孟羽的心裏，說不出來的難受。
還是，繼續，瞞著吧.……
“這株臘梅，還是我阿爸十年前移栽過來的。每到春節臨近的時候，都會開花。如今，長的比我還高了。”
寧孟羽有點沒話找話，順手折下一枝花骨朵最多的枝條來，其上，有三五朵小花開的正盛，香味就是從這些盛開的花朵中傳來。隻稍聞上一聞，便是滿鼻子的清香。
齊小雨忍不住，也上手摘了幾根枝條握在手上，花與人相映襯，顯得無比地嬌豔。
“有梅無雪不精神……”
齊小雨把玩著手上的臘梅枝條，忽而呢喃。
寧孟羽忍不住去看天色，隻見烏雲疏卷，似有風起，眼前不由一亮：“齊小雨，看這天，馬上要下雪的樣子！”
他這話才剛說完，周圍的風吹的更大了，連同身前樹上的臘梅花瓣，都經不住離開了枝條，紛紛揚揚，似在為落雪前的景致再添一抹韻味。
齊小雨伸手去接，不想，那花瓣兜了轉，往一邊飄去，手心裏，忽然多了一絲涼意。
“下雪了？”
看著手心裏那淺淡的幾乎看不見的水印子，齊小雨愕然抬頭，果然見天上開始有紛亂的雪花飛舞，飄飄揚揚，直往大地飛來。
寧孟羽也是驚愣地瞪大了眼珠子：“神了！真的神了！你剛還說，有梅無雪不精神，這雪立馬就照著咱的心意落下來了。那我是不是也該念叨一句：有雪無詩俗了人？”
齊小雨“噗嗤”一笑：“我們本就是俗人。要作那麽多詩做什麽？”
寧孟羽卻是搖頭晃腦：“不行，難得梅花襯雪好景色，得作兩首詩應應景。哎，我也不會現場作詩，幹脆吟幾首古人的詩充個數吧。”
說完，不等齊小雨開口，他當下對著身前的臘梅開始吟詠：“我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好顏色，隻留清氣滿乾坤！”
齊小雨邊鼓掌，邊笑著調侃：“寧孟羽，你這學霸的名頭，果然不虛啊。你用了幾大缸墨水啊？臘梅花都被你染上墨痕了。我來看看，這墨痕有多深，有多濃。”
齊小雨說著，就往身前的臘梅枝條上看，似乎硬要在那朵朵潔白的臘梅花瓣上，找出淺淡的墨痕般。
當然，是不可能找的見的。
寧孟羽臉上微紅：“我就是套用古人詩詞這麽一說，我這樹下，也沒得洗硯池，上哪給臘梅喝墨水去？不喝墨水，花瓣能染黑嘛！”
“這麽較真做什麽？我就開個玩笑。”
齊小雨臉上浮現一絲笑容。
這回，卻是寧孟羽不依了：“可不能光我一人吟誦。齊小雨，你也來一首應應景。”
“我才不，又不是我提出來的。”
“你敢說，之前那句，有梅無雪不精神，不是你先說的？”
“我隻是盼著下雪，可沒說背詩啊！”
“不管，是你挑的頭，你也必須來一首！”
見寧孟羽堅持，齊小雨也不作怪了：“好好好，那我可要好好想想，此時此景，那首詩最是適合當下。”
“用得著這麽認真嗎？隨便來一首得了。”
齊小雨卻是搖頭：“不能隨便。萬一不應景，換你嘲笑我了咋辦？”
寧孟羽聞言不由有些氣憤：“齊小雨，你怎麽這麽小氣。”
“我就小氣了怎麽著？要不咱倆來幾招？也好讓我這個當師傅的看看，徒弟的功夫有沒有落下？”
寧孟羽瞬間耷拉下腦袋：“別了，我可不是你的對手。”
“這麽快就認輸了？”齊小雨驚訝。
寧孟羽苦笑:“大過年的，我不想鼻青臉腫地見人……”
“我會小心的——”
“還是別了！”寧孟羽忙搖頭。
開什麽玩笑啊！內傷更恐怖的好吧！
齊小雨清了清嗓子：“那我背詩了？”
寧孟羽點頭。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寧孟羽瞪圓了眼珠子，不敢置信：“就這個？”
“怎麽了？不應景？”
“額，應是應了景。就是，有點太簡單了吧？”
齊小雨很是無所謂：“就咱們兩個人，還是背的古人詩，要那麽複雜做什麽？臘梅折完了吧？我們該回去了。”
“還沒，再折兩枝。”
寧孟羽卻是轉過身，佯裝繼續折著枝條。
二樓，臨窗處，寧夢之看著院子裏的兩道身影，眼裏幾欲噴出火花。
“小紅，給我倒杯水。”
寧夢之忽然吩咐。
“大小姐，您——”
趙小紅皺了皺眉，有些猶豫。
寧夢之立時發火：“怎麽，我現在想喝杯水都這麽費勁麽？小玉，趕緊給我倒水！本小姐渴了！”
藍小玉急忙忙地倒了一杯熱水端過去。
寧夢之拿了杯子在手：“小玉，幫我把窗戶打開。房間太悶了，透透氣。”
“大小姐，這大冬天的，外麵風大。開了窗子會著涼的。”
藍小玉還沒說話，趙小紅已經走了過來，眉頭依舊緊蹙。
“趙小紅，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我媽咪隻是要你們兩人來伺候我的，不是我來聽你們吩咐的！藍小玉，趕緊給我把窗戶打開。我覺得屋裏悶，想聞聞屋外的梅花香都不行麽？”
“可是，下雪了呀。”
藍小玉小聲地提醒一句。
“啪！”
“小玉！”
趙小紅一步搶上，將身子向一邊歪倒的藍小玉扶在懷裏，看著短短時間，已經兩頰紅腫的姐妹，揪心不已。
“大小姐，你真要開窗？”
趙小紅嘶啞著嗓子問。
“廢話！”
寧夢之頭也不回。
一個不聽話的傭人，打了也就打了，還能怎麽著？
倒是樓下的那兩人，她越看越不順眼。
齊小雨，你好大的膽子！
我家的臘梅，是你想折就能折麽？
下一刻，窗戶被打開，凜冽的北風倒灌進屋子，站在窗口的寧夢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什麽鬼天氣！真冷！
寧夢之心裏嘟囔了一句，手上卻毫不遲疑，杯子裏的茶水就這麽往樓下潑去——
“大小姐！”
看到這一幕的藍小玉，不由驚呼。
寧夢之看也不看樓下，直接把窗戶關上，順帶著拉上了窗簾。
一樓，齊小雨感覺頭頂有異，身子下意識地往旁邊偏了偏，隻見一團水花從天而降，就這麽潑在了正一心折梅的寧孟羽身上。
齊小雨嘴角一陣抽搐。
她有心想提醒一下的，隻是事情發生的太快，來不及提醒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寧孟羽被這團水花兜頭澆上。
這大冬天的，忽然身上被澆了水，光是想想，就有多恐怖了。
這麽一想，齊小雨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看向二樓的目光明滅不定。
後者立時發出一聲慘叫，手裏的梅枝扔了一地，在地上狂跳腳。
“誰？誰潑本少爺一身水？”
寧孟羽四處轉著尋找罪魁禍首。
齊小雨淡定地指了指樓上，寧孟羽抬頭看去，正看到被迅速拉攏的窗簾，以及窗簾縫中，那道熟悉到了極致的身影。
寧夢之拿水潑他？
寧孟羽感到一陣風中淩亂。
風夾雜著雪花吹來，寧孟羽凍得瑟瑟發抖。
“阿嚏！”
一個響亮的噴嚏聲。
“你快回去換衣服吧。不然該著涼了。”
齊小雨好脾氣地提醒道。
“我知道了。你也進屋吧，萬一你的身上也被潑了水，就不太好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寧孟羽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上。
自己越不想姐姐和齊小雨接觸，結果越是事與願違。
兩人進了屋子。
寧正平已經回來了，寧孟羽匆匆招呼一聲，便急急往樓上跑。
前者皺了皺眉：“怎麽這麽不穩重。”
即而看向齊小雨，眼中瞬間閃過一抹驚異：“你是——”
眼前的男子，看起來約莫四十許的樣子，模樣與寧孟羽有些相似。
看來，這是寧孟羽的父親了。
“寧伯伯好，我叫齊小雨，是寧孟羽的同學。也是慕阿姨的朋友。”齊小雨笑著回道。
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妻子年輕時候長的十分相像的孩子，寧正平的心裏，驚奇地無以複加。
旁邊，慕新雪笑著衝齊小雨招了招手：“過來坐阿姨這邊。”
等齊小雨將手裏的幾枝梅花插入一個空置的花瓶後落座，慕新雪握著她的手向寧正平介紹：“正平，我之前說的沒錯吧？是不是很像？這丫頭，和小夢同歲，之前還是一個宿舍的舍友，又是小羽的同桌同學。我呢，又恰恰認識了她，連著我與小丫頭的模樣都這麽相似。小姑娘與我們寧家有緣。正平，你說是不是？”
寧正平回過神，笑著附和：“緣分這東西，確實妙不可言。”
說著，看向齊小雨：“小丫頭，聽說你小小年紀，就在京都城開了一家茶莊。家裏的長輩呢？都是做什麽呢？你和孟羽是同學，學習成績如何？聽我兒子說，你還會功夫？可有師父？師從何人？這大過年的，一個人在京都，家裏長輩可同意.……”
“正平，你查戶口呢？小丫頭第一次來我們家做客，可別把人嚇著了！”
慕新雪嗔怪道。
寧正平一陣尷尬：“這個，職業病，習慣了，嗬嗬——”
慕新雪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轉而對齊小雨熱情道：“小雨，別介意。你寧伯伯，就是一根筋，腦子不轉彎。咱別搭理他。”
齊小雨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