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汝可願否
已是三九時節,幾日前的積雪將融未融,正是最冷的時候。按理這時候人們早已都躲在家中過冬,然而凡事皆有例外,大風城的一處山道上,一個少年正手持一根削尖的木棍艱難前行著。
少年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山石劃破了些許,略顯稚嫩的臉被寒風凍得發紫,少年的嘴中似乎在嘟囔著什麽。待他稍近了一些,迎風傳來幾個諸如“寒露草”“母上”“救命”等字眼。
少年是大風城內雲家的一位少爺,名曰雲琅。不過卻是人人不待見的私生子,是雲家家主雲逐一次酒後的產物。雖然雲府上不曾少了他的衣食,也不曾有惡仆欺辱,但是諸如例錢等等卻是從未有過的。因為雲家要顧及臉麵,少年和她母親二人自然也不可能做些買賣或是打些散工賺錢,家中自然不會有什麽錢財。
本來這樣渾渾僵僵的混過這一世也便罷了,可誰想少年的母親卻突然病重,雲家的醫師告訴雲琅,此病並非不治,然而方子中一味主藥寒露草卻已是靈草級別的東西。若是旁的普通草藥雲家供給便也供給了,但這寒露草雖是常見的靈草,卻也價值千金,又怎麽可能送兩個混吃等死之人?
然而這個少年也是個堅毅的性子,得知此時正是寒露草生長的時候,便隻身來這城外蠻荒之地的深山中尋藥。來也是運氣,這一路上竟沒遇到妖獸或是其他什麽殘暴的凶獸,不得不令人感歎他過人的氣運。
蠻荒的氣變化無常,方才還略顯晴朗的空轉瞬便下起了鵝毛大雪,並且愈演愈烈。很快,雲琅運足目力也難看到三步之外的東西了。
因為雲琅此前從未來過蠻荒,自然不知道要做些什麽準備,便連帳篷也沒有攜帶,隻有一在家日常做飯時常使的火折子,卻也帶不來多少溫暖。
寒冷迫使雲琅找準一個方向一直走著,因為雲琅心裏明白,一旦自己停下,渾身血液便會很快冷卻,那麽自己再也走不出此地。
即便是自己這樣一直運動著,又能堅持多長時間呢?雲琅心中並不清楚。此時他的雙腿已經凍僵,隻憑借著一股毅力機械的前行,很快,雲琅的意識開始模糊。突然腳下一個不慎,滾入了一處深淵之中。或許是因為凍的沒了知覺,雲琅觸地時竟然未感受到疼痛。
“要死了嗎?”雲琅心中默然。他似乎已經出現了些許幻覺,感覺自己被溫暖包裹,嘴角不由扯出一抹笑來,雲琅曉得,人在凍死之前都會出現類似溫暖的幻覺的。“果然要死在此處了嗎可憐母上”雲琅的念頭還未閃完,便已徹底昏死過去,如若不是胸口輕微的起伏,便和死人也沒什麽兩樣了。
不知過了多久,雲琅終於轉醒,神情還略有些恍惚。他躺在地上,感受著身上的疲憊。
“原來人死後居然也會累?”雲琅心想。
又躺了一會兒,雲琅用雙臂強撐著身軀臥坐起來,這才有功夫打量身處的地方。上並無亮色,四周卻恍如白晝。兩側是萬仞的高壁,猶如刀削,光滑如鏡。後方亦是絕路,唯有前路可行,抬眼望去,卻是怎麽也看不見盡頭。
“這便怕是所謂的黃泉路了,隻是,怎麽沒有鬼差和其他的魂魄?”雲琅望著前路輕聲呢喃,目光卻旋即被地麵吸引。通道的地麵散發著湛藍的光芒,倒映著雲琅的身影。但卻又似乎是透明的,明明清澈如許,但又看不到盡頭。
雲琅用手仔細摩擦感受,隻覺溫潤無比,宛若暖玉。用力下按,地麵居然可以微微下陷,當真神異。
“陰間果真神奇無比,”雲琅心想“不過無論如何卻也是比不上陽間的。也不知母親病情如何罷了罷了,且走過這過道再論其它”
雲琅費力的站起,舒展了一下疲憊不堪的身子,向著前方的道路緩緩前行。他不知道,他這一走,他的整個兒命運都因此更改,日後整個神界的格局也都因他而變更。
雲琅並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並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隻覺得似乎已經好些年過去了。雲琅搖頭苦笑,將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腦外。他的體力已經所剩不多,道路卻一直仿佛沒有盡頭一般。如若不是背後的山石早已消失不見,雲琅當真懷疑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
在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次,又行走了多久之後,道路的前方終於出現了一些別的東西,因為距離太過遙遠,隻能依稀看出仿佛是個祭壇的模樣,雲琅不由的加快了腳步,迅速的走了過去。
“啊,這是…這是什麽!?”雲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的祭壇,聲音中飽含著震驚。
不怪雲琅失態,任誰見了這座祭壇恐怕也不能無動於衷。
整座祭壇由不知名的玉石築成,周圍散發著並不耀眼的暖暈。共有九層,每層皆有石像,模樣各不相同,有人有獸。氣息亦不相同,有的神聖,有的邪惡。神奇的是神聖與邪惡相互製約,卻又並不違和。
雲琅繞祭壇數了一下,第一層有石像八十一個,第二層有石像七十二個,每層依次減九。而石像卻隨之增大,第一層的石像隻到雲琅腰部,而第九層的石像雲琅卻需要努力的仰起頭才能勉強看到麵部。
九層祭壇每層皆有九個階相連,雲琅拾階而上,卻發現第二層的威壓要比第一層重的多,幾乎讓他有種下跪膜拜的衝動。
雲琅強自按捺住心中的惶恐,緩步向著最高處走去。雲琅心道“反正自己已經是個亡魂,便是再差,又能如何呢?”
每上一層,祭壇所散發的威壓便更重一分。到了第八層,每一步都極其艱難。威壓甚至將雲琅的皮膚都震的皸裂,血絲從身體的各處迸發出來。此時的雲琅自然早已沒功夫去思考魂魄到底有沒有血這個問題,隻能苦苦忍受著身上的陣痛。
很快,雲琅的的衣衫也裂成一條條的碎布。雲琅想要就此退去,但卻有一種力量死死的吸引著他的身體。
此時,雲琅心底的戾氣也湧了上來。雲琅將心一橫,運足了力氣,又快速上了兩階階梯。威壓愈發重了,已經將雲琅壓的不得不跪在地上。
雲琅雙眼赤紅,幾次想要站起卻未能成功。他甚至已經沒了話的力氣,隻能在心中一遍遍的呐喊著對地的不服。
雲琅幾乎已經瘋狂,心中有了執念。胸中一股抑鬱之氣噴湧欲出,忽而一口鮮血從雲琅的嘴中噴了出來。雲琅的身子感到一鬆,一個翻滾終於上到了祭壇的最高處,轉瞬便被鎮壓住,渾身的骨頭發出炸裂的聲音。。
忽然,雲逐的耳邊有一道空靈而荒涼的聲音。
“吾欲選汝為傳道之徒,汝可願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