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願意跟我走嗎
笑語提過一盞燈籠，彎腰往床下照了照，正對上一雙冷幽幽的眼睛，那東西還挑釁似的吐了吐信子，發出嘶嘶的響聲。
幾個家丁就在牆邊候著，手裏提著砍刀木棍等物，就等著蛇出來時抓蛇呢。
笑語卻不讚同的搖搖頭，回頭對身後不遠處的夜思筠道：“這蛇不能打，亦不能殺，蛇出現在床下，代表祖宗顯靈，且……”預示家中有難，後麵這句笑語及時忍住了沒說，改口道：“必須麵向蛇撒米穀，焚香祈禱，方能消災解難。”
她說的認真而嚴肅，讓夜思影不由得刮目相看，夜思筠卻默了少頃，眼底似有暗流湧動，隨後對那些家丁道：“就照陌姑娘說的辦。”
“是！”強壯的家丁們一一小心貫出，額上具滲著冷汗，縱使人多勢眾，手中也不乏武器，也怕這是條毒蛇，一不小心就喪了命。
撒米穀時蛇還沒怎麽樣，但在床前點了香後，蛇卻躁動起來，圍著香爐開始打轉，還直接挺起身子將香爐一下擊倒，揚起尾巴將香啪啪全部擊斷。每個人圍觀的人都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喘一口。
眉心攢的更緊，她卻不曾退後一步，兀自思慮著，這是不是就是上天的暗示，暗示她不要妄想改變別人的命運軌跡，以至於想的太入神，連那蛇何時猛然竄起撲殺過來都不知道。
“小心！”夜思筠伸手就要去拉她，但她身後正正站著的就是夜思影，所以笑語連猶疑都沒有，隻略微踉蹌了下，就執拗的留在原地，任那長蛇一口咬上她的肩膀，粗長有力的尾巴一下從旁狠甩過去，越過夜思影，打在了夜思影身後的紫熙胳膊，紫熙驚叫一聲，跌倒在地。
笑語眼疾手快，忍痛一把抓住長蛇七寸，狠狠捏住，一下將長蛇摁在地上，旁邊立刻就有人奔過來用網子將長蛇網住。
身後傳來夜思影一疊聲焦急的聲音：“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她勉強勾了勾嘴角，回頭想回應一句，卻見他正背對著自己，萬分小心的將紫熙扶起。
笑語嘴巴張了張，最終一個字也沒吐出來，隻僵僵轉回頭去，捂著傷處站了起來。
糟糕！這蛇有毒！
從被咬的那點地方開始，整條胳膊迅速麻痹起來，笑語一陣心涼，旁邊夜思筠看出端倪，迅疾點了她胳臂處幾個大穴，以止住毒素散發，他雖不會武功，但自小生在富貴人家，遭到不少綁架，所以專門去學了點穴功夫用來解自己的穴和點別人的穴，如今這救人的穴也派上了用場。
扶住她軟下的身子，夜思筠沉聲道：“馬上去請薛大夫來！”
立時有家丁應聲小跑而出。
聽到大哥凝重聲音，夜思影這才遲鈍的轉過身來，卻見笑語正靠在他的大哥懷裏，麵無血色，一條胳膊無力地垂著，手背已開始泛黑。
難以言喻的惶恐襲上心頭。
怎麽會……剛才一切發生的太快太急，他還以為，她沒有受傷，長蛇隻甩到了紫熙身上。
愣愣然看著大哥將她打橫抱起，步出這不知危險是否根除之地，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直至完全淹沒於黑暗之中，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她被咬了？中毒了？那，會不會死？
不！不會的！
夜思影終於醒悟，拔腿便追了上去，第一次，丟下紫熙一個人不管。
*
笑語忐忑半天，還以為這次吾命休矣！誰知解救及時，小命被夜家重金聘請做家醫的妙手神醫薛大夫給撿了回來，清除大部分毒素後，薛大夫又開了藥，囑咐每日更換，連續十日，方能祛除所有餘毒。
她乖乖應了，無論如何，剩下的日子裏自己都絕不能先出事，讓丫鬟去抓了藥來配成十份後，薛神醫才放心告辭。
夜本就深了，危機也已解決，久違的倦意跑回腦袋，笑語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看著立在床邊的兩位少爺道：“多謝夜大公子出手相救，救命之恩無以言報，日後有機會定當償還。我沒事了，你們也回去歇著吧。”
夜思影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憋了憋，終於別別扭扭的嚅囁道：“對、對不起……”
笑語卻用力的別過臉去，不接受他的道歉，隻滿是疲憊道：“夜二公子言重了，，隻是未來得及出手相助而已，那時，誰都自身難保，笑語不怪任何人，夜二公子不必愧疚。”
“我……”
“我累了，請回吧。”
夜思筠拍拍夜思影的肩膀，似安慰，也似讓他不要再多加叨擾病人，夜思影隻得咽下滿心虛慌與愧疚，悶悶道：“那我和我哥回去了，你好生歇息，”又轉頭對身旁垂手侍立的丫鬟道：“好好侍候陌姑娘，若陌姑娘有任何情況，及時去稟報我……與我哥。”
“是。”丫鬟脆生生的應了，夜思影這才不情不願的跟在夜思筠身後，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房間。
麵朝裏的笑語露出一抹苦笑，在枕頭上蹭了蹭，擦去眼角濕痕。
*
薛大夫的藥很烈，後半夜笑語都是在熱熱麻麻中艱難渡過的，到天光放白時感覺才稍稍好些，也大概是藥效過去了吧。
但早上又要換新藥，丫鬟去端拿早飯去了，笑語不習慣讓外人接觸自己身體，就趁此機會趕忙解了衣帶，扒下衣領，露出瑩潤的肩頭，與纏著繃帶的肩窩。
略顯笨拙的將繃帶解開，一圈圈的解下，露出裏頭已經凝固成一團的糊狀草藥，笑語將之解下，剛要拿新的草藥摁上，就聽門吱呀一聲，開了。
還以為是丫鬟回來，她並未在意，隻軟聲道：“小姐姐稍等，我馬上就好了。”
那‘丫鬟’卻並未吭聲，徑直走了過來，眼前隨之多了一道暗影，一雙手適時伸了過來，自然而然的接過她手中的嶄新繃帶，開始給她一圈圈纏了起來。
那雙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掌心甚少薄繭，不經意觸在微涼的肌膚上，溫暖柔滑，看得出養尊處優。
笑語驚異抬頭，一張肅容俊顏映入眼簾，夜……思影？！
“你怎會進來！”她一把打開他手，戒備後退，還未纏完的繃帶散落肩頭，正好遮住了胸前那半遮半掩的青澀輪廓。
見他目光不與自己對焦，反而不知道在盯著哪兒瞧，笑語忙呼的拉上衣衫，氣惱道：“擅闖他人房間不說，還非禮相視，夜二公子好家教！”
眼前背光而立的少年咬了咬唇，一副做錯事的小孩模樣，方才的認真嚴肅全緩了下來，也不在乎她的厲聲指責，輕聲道：“你還生我的氣麽？”
“生！”沒看到她現在都氣的頭頂冒煙了嗎！
“不……我是說昨晚……”
笑語的太陽穴登時突突的亂跳起來，昨晚的事是無意間紮在她心頭的一根刺，他還敢大大咧咧的跑來跟她提？
她不怒反笑，麵容卻冷了幾分，輕佻反問：“昨晚？有何事值得我生氣？”
夜思影被她這一句話挑的沉不住氣起來，聲調也高了幾許：“你明明知道的！”
笑語挑眉又問：“我知道什麽？”小模樣十分無辜，也十分欠扁。
胸口劇烈起伏幾下，夜思影來回暴躁的在她床前走來走去了幾回，似在發泄著窒悶於胸的那口氣，發覺這樣做並無甚效果後，才終於站定，對施施然攏著衣衫仰望著他看戲的小丫頭一字一句道：“你敢說，你對我沒有意思嗎？”
“什麽意思？”笑語順口應著。
“陌、笑、語！”還給他裝傻，還給他裝愣，他是十七歲的翩翩少年郎，而不是七歲無知小兒！她看向他時滿眼的愛意與眷戀，幾乎快要溢出來了！夜思影幾乎要用吼的跟她說話。
揉了揉被震痛的耳朵，笑語斂了笑容，漫不經心道：“那又如何？你有你的心上人，無論我做什麽，都不該來找我的，這樣，我才能徹底死心，不是麽？難道說，夜二公子，也對笑語動心了？”
“沒、沒有！”夜思影矢口否認，卻在聽到‘也’字時暗自竊喜，他就說吧，這小丫頭肯定是喜歡著自己的。
隻是情不知何起。
瞥到她黯淡下去的杏眸，他又心慌意亂的補救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可又是什麽意思呢？當下，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笑語擺擺手，杏眸裏盛滿了他的身影，輕輕問道：“我隻問你最後一個問題，請夜公子能夠真心實意的回答笑語，也不枉笑語這一片癡心了。”
“說。”
是不是，要問他，最終會選誰？如果真是這問題的話……夜思影想了想，卻不能入昨夜那樣，幹脆利落的轉身先去顧看紫熙了。
隻因，當他看著小丫頭中毒被抱走，又被薛大夫搶救回來時，那份濃烈到讓他完全無法忽視的失而複得的欣然心情，說明了他對這小丫頭的上心程度。
可是紫熙呢，從小就喜歡，且喜歡了那麽多年的人，又怎能說放下就放下。
左右為難取舍難定間，但聽笑語語調飄忽的問道：“若我想帶夜二公子走，夜二公子可會隨我離開？”
萬萬沒想到她會問的這般直白，夜思影瞠大雙目，失聲道：“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