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各有所愛
兩人前腳剛走，老板就喜滋滋的開始數銀子，還是頭一次有人買走那麽多點心呢！多賺了好幾兩，值了！
見他爹開心，阿才也在一旁嗬嗬傻笑，問道：“爹，你和他們關係很好麽，怎麽多送他們十斤常米啊。”
“多送？”米鋪老板心尖兒一跳，忙轉頭問他：“誰多送了？”
“你啊，你不是叫我加十斤常米進去麽，嗬嗬，我就先加了十斤常米，再裝了二十斤糯米給他們啊，嘿嘿……”
“……你，你這個不孝子！”米鋪老板的胡子氣的一翹一翹，“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爹？爹……拿擀麵杖幹嘛啊爹，別打我，別打我啊爹！！！”
米鋪鬧得不可開交之際，笑語正與夜思影匆匆趕回小道士家去，看著一扇扇緊閉的門扉在餘光中掠過，夜思影不由鬱悶起來，話說出來時也沒仔細看，他竟想不起那小騙子的家到底是哪個了。
笑語倒是輕車熟路，看著到了後帶著他徑直走入院子，進了裏屋，收了紙傘後就趕緊招呼他放下東西，脫掉濕漉漉的外衫先晾著，不然穿著不舒服。
夜思影納悶：“笑語，你以前來過這裏嗎？”
“沒有啊，怎麽了？”笑語抖了抖他的外衫，打量著四周，看掛在什麽地方比較好。
“你……你好像對這裏很熟的樣子啊……門一找就找上了，我走的時候也沒注意她家有什麽顯眼物事，許是你注意到了，看的出你很細心，這點很好。”
搞什麽啊，說的跟老師寫的年終評價一樣，笑語失笑，一泓清水般明亮的杏眸，即便是在昏暗裏，依然閃閃發著光，眉眼彎彎，明澈動人，她低著頭小聲道：“不過是記性好些罷了，沒什麽的。”
不過收到表揚，還是很開心的啦！
夜思影真心喜歡她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像顆小太陽，能把人心裏的每個角落都照亮。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涼絲絲的臉蛋兒，正想著趁四下無人偷個香，就聽一道很不識趣的聲音傳進耳朵：“回來了，米呢？”
“在這兒！”
笑語猛地推開他，拎起地上的米袋想要拿過去，就聽冥漠痕道：“我來就好，你去廚房拿勺子來挖一些，先給她煮上。”
“哦，好。”
冥漠痕走過來提起米袋，笑語則轉身將他的外衫搭在擱放木盆的木架上，方才覺得這木架有點矮了，此時見屋裏也實在沒別的地方可掛，就先放在這裏好了。
兩人分工合作，各自去忙，方才的旖旎氛圍一消而散，夜思影冷冷的瞧著罪魁禍首，眼中刺人的冰碴嗖嗖射去，可惜，對方跟沒看到他似的，拎起米袋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可惡，他絕對是故意的！懂不懂‘避嫌’兩個字怎麽寫啊，這個討人嫌的家夥！
如萱原本是泡了茶，在和冥漠痕喝茶外加相對無言，在笑語他們回來之前，則因為茶喝多了而去解手去了。
笑語舀來米進了廚房，先將米淘了加水點火煮上，又拿來箅子架到鍋中，將買來的糯米粽全部蒸上，這才安心坐下來添柴。
夜思影笑嘻嘻的湊到她身邊，“沒想到啊，笨丫頭也會做飯？這……做出來的東西能吃麽？”
“哼，你說呢。”
她在以前雖是富家千金，家裏都備有專業廚子的，可她的愛好便是做各種各樣的好吃的，且是家中廚子一手指導出來，那手藝，自然是噌噌的漲。
她喜歡那種吃著自己親手做出來的東西的滿足感，更喜歡看著別人吃自己親手做的東西的幸福感，所以做飯雖然隻是愛好，卻堅持不懈了下來，無意中竟成為了一項生存技能。
至於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什麽的她還不屑，等他吃過之後，不就知道了麽？
反正在他眼裏，自己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小丫頭，以後有的是讓他吃驚的機會。
這麽想著，笑語釋然起來，也不惱他，一邊與他說著話兒，一邊燒火照看著火候，見笨丫頭在忙著，夜思影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便到一旁去拉風箱，火勢漸旺起來，不一會兒，鍋裏就冒出了陣陣誘人的米香味。
如萱回了臥房，發現那男人在卷了被子撒米，就道：“他們回來了？”
“嗯，在廚房。”
“我去看看，順便將買米的銀子給她。”
“嗯，早些回來。”
如萱胸口一窒，明知他是因為讓自己能快些回來遏製屍毒，心裏還是因為這句無心的話而酸酸漲漲的，她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轉身跑了。
進了廚房，看到裏頭的兩人各自忙碌，距離稍遠，如萱心裏又開始有了計較，莫非……陌姑娘和那男人真的是一對兒麽？
目光又落在笑語尚未清理的髒汙裙擺上，她心下一虛，覺得自己忒不是人，陌姑娘為了自己忙裏忙外，毫無怨言，而自己呢？在幹什麽？在想著怎麽搶她的男人！
真是罪大惡極，不可饒恕！
“喂，你站在那裏幹嘛，嚇人啊。”夜思影餘光瞄到她，掖了一句。
“怎麽也沒嚇到你。”回了一嘴，心裏頭的愧疚也跟著壓蓋下去，仔細一瞧，這個男人也十分不錯，眉清目朗，身形挺拔，氣質端貴，隻是比那位多了一些平易近人的親和力，且眼波流轉間，透著似乎能夠洞悉一切的精明與銳利，可……沒感覺就是沒感覺。
為什麽，陌姑娘不喜歡這個呢？若她喜歡的是這位，那……豈不是就兩全其美了？
呀，自己到底在想什麽啊！不知羞恥，人家的心意還未明了，自己就先盤算起來了，真是，一點大姑娘家的矜持都沒有！
強把這些有的沒的想法全壓下去，琉璃般的眼珠滴溜溜的一轉，發現廚房裏東西不少，便對笑語道：“陌姑娘，這廚房裏的東西你隨便用，你們救了我一命，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幾頓飯的糧食還是有的，做來一起吃吧，還有，買糯米花了多少銀子呢？我馬上拿給你。”
“啊啊不用了！一點小錢而已，姑娘不必掛在心上的。”笑語回頭朝她一笑，小臉上橫一道豎一道，因為不太會用大鍋燒飯，無意中蹭上不少黑炭，活像隻剛從灶裏鑽出來的小花貓。
如萱指著她笑彎了腰，又認真道：“這怎使得？我們萍水相逢，非親非故，欠著你們一條命不說，還要欠下銀兩，那我心裏頭可就更不踏實了。”
“這……”笑語方才並非推脫之語，真心是這麽想的，這次出門師傅給了她不少銀子，以備不時之需，她約莫著自己肯定花不完，能幫到人，想必連師傅也是喜聞樂見的吧。
夜思影冷哼一聲，施施然道：“整整二兩，點心我們也要吃的，就不算你的了。”
“喂！”笑語瞪他一眼，又對如萱道：“真的不要了，我看姑娘的家裏也並不富裕，這點銀子對我們來說可能不算什麽，對姑娘來說能買不少東西呢，還是留著吧。”
如萱看看對她不假辭色的夜思影，又看看的確情真意切的陌姑娘，左右為難道：“這，我該聽誰的啊……”
男主外女主內，這算是對外了，夜思影又對笑語道：“笑語，我知道你也是好意，可人家也說了，欠了咱們這麽多東西她於心不安，你忍心讓人家心裏不踏實麽？你若欠了別人東西，會覺得心安理得麽？”
“當然不會！可……”覺得他的話似乎也有些道理，笑語也跟著左右為難起來。
“可是什麽？開開心心過苦日子遠比愁眉苦臉過富日子要強得多，該施予援手的時候人家會感激你，可是人家不需要的時候，你這麽做反而讓人心裏頭不痛快，是也不是？”
別說笑語了，就是如萱也聽的目瞪口呆，貌似……她隻是來還糯米銀錢的吧，怎會扯出這麽多的大道理來？這、這男人……不會是個教書先生吧？
笑語斂眸，自己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夜思影也很是耐心的等著，等她自己想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自己慢慢懂得這人情世故，良久，笑語才不甚好意思的小聲道：“好、好吧，都聽你的。”
“嗯，這才乖麽。”她乖巧溫馴的模樣簡直像隻可愛的小狗！引得夜思影心裏癢癢，想揉揉她的毛，抬手一看，卻發現手上有些髒，也就暫時作罷了。
“好，你稍等，我馬上去拿。”如萱歡歡喜喜的去了，夜思影看著她的背影，暗忖道這姑娘還算知情識趣，之前覺得她是騙子，自然不會允許笑語白白給騙子送銀子，如今看她的高興神情並非作假，就覺著這也許也是個好的，懂的知恩圖報。騙人，大概是迫於生計吧。
笑語也覺得不可思議，要銀子居然會讓人覺得開心，她總以為給予，才會讓對方心愉，而索取，隻會讓人生厭的吧。
如今，這道理卻靠不住了，她又不是真的笨，稍稍舉一反三一下，就偷偷的瞄向一旁的夜思影。
對方正笑意吟吟的望著她，黑黢黢的眼眸深處蕩漾著欣慰與情意，暖融融的，直熨帖到人的心坎裏去。
“謝謝你……”她聲若蚊呐的呢喃了一句，被劈裏啪啦的燒柴聲掩蓋的更加幾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