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相愛亦難
他手中空空如也，即便和笑語做一樣的動作打到對方身上，也造不成什麽傷害。
不甘而又不得不轟然倒下，笑語雙膝一軟，也跟著跌坐在地。
夜思影還以為她也受了傷，忙飄過去將她扶坐而起，著急的檢查了一遍，發現身上並無明顯傷痕後，才稍稍放下心來，將人一個用力緊擁進自己懷裏，牢牢抱著。
“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正微闔雙目歇息的笑語聞言，勉強撐起一抹笑容道：“本來就說好了的嘛，我要變強，要保護你的。”
那不過是玩笑話啊，而且他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讓她保護他！
“曆來都是男子保護心愛的女子，我若當真要靠你保護，豈不是太沒出息？”
五指成梳理了理她鬢角額上被汗水浸濕的亂發，夜思影深潭似的眸子裏碧波微漾，溫柔如海，可笑語心甘情願耽溺於這樣的深海中。
兩人正你儂我儂低聲說著私|房情話，太子身下的木質地板上，忽然爬出許許多多細長的蟲子，它們爭先恐後的鑽入太子的袖口、衣領、口鼻之中，展開了蠱被殺死後的反噬攻擊。
“啊！糟糕！”笑語第一個發現，忙拍了拍夜思影，驚喊道：“這個身體你不是還要用嗎，快想辦法除掉那些蟲子，不然要被它們吃光光了！”
夜思影輕描淡寫的斜瞄一眼，“不急，我自有辦法。”
他抬手，對著月光空撚一下，指尖就燃起冰藍色的淡色火焰，隨即一甩，那點火苗就飛到了太子身上，繼而迅速蔓延，形成燎原之火，那些蟲子被燒焦的劈裏啪啦聲緊跟著傳來。
“哇……”笑語揉揉眼睛，她沒看錯吧，蟲子們雖然被燒焦一片，但太子的身體仍然安然無恙，不受火焰的絲毫影響。
“厲害。”她朝夜思影豎起大拇指，跌宕起伏了一整晚後的萎靡精神經過剛才的小歇已經恢複些許，也有心思說笑了。
“那是，你家相公可絕非一無是處。”就勢含住她的指尖輕咬一口，被小丫頭羞紅臉給抽了回去，得來嬌嗔一眼：“什麽我家相公，還沒成親呢，不許叫的這麽肉麻！”
“遵命，娘子。”
“喂！”
“咳嗯！”
打情罵俏間，一聲沉穩有力的咳嗽橫插進來，讓兩人齊齊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笑語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將夜思影推了個屁股落地式平沙落雁。
“師、師傅，你醒啦？”
心虛的從地上爬起來，笑語揪著衣角，忐忑不安的問著。
“嗯……”陌淩星將揉著猶在發痛腦袋的手放下來，不動聲色將周遭所有的情況掃了一遍，大體了解了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和過程，道：“太子是被你殺的？”
“呃……嗯。”
“不錯，你做的很好，我本意也是打算用灌滿天狗食月後月華的金錢劍滅掉這個妖人，沒成想百密一疏，自己倒先倒下了。”
陌淩星搖頭自嘲，然後路過笑語身邊，走到太子身旁蹲下，將還插在太子心口處的金錢劍拔了出來，劍上的流華已消散不見，看起來又成了一柄普通的用銅錢做成的小劍。
笑語緊張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又時不時的瞄向索性坐在地上沒起身的夜思影，一顆心七上八下，比攀著木板邊緣快要掉下去的時候還要迷茫無措三分。
“總算是能跟靜靈王有個交代了，也算是對這些無辜亡去的冤魂，有了交代。”
將金錢劍收起，陌淩星站起身，對著滿地的狼藉感歎一句，隨後從懷裏掏出一顆圓圓的白色珠子，有成年人的拳頭那般大小，然後用力一擲，拋向天際。
待珠子即將下落之時，他又抽出一張黃符對著珠子疾射而去，黃符碰到珠子，像產生了神奇的化學反應一般，瞬間爆裂開來，如怒放的煙花，零零灑灑的落下無數雪花一樣的白色碎片。
那些碎片落在滿地的屍體上，很快就將屍體溶解開去，直至完全消失不見。
笑語還擔心太子的屍體也被一同融化掉，但實際上並沒有。
解決完正事，陌淩星目光灼灼的看過來，顯然，是準備要解決一下私事了。
笑語見狀，忙邁著小碎步跑到夜思影麵前，張開雙臂將他護在身後，擺出老母雞護雛的架勢來，焦急道：“師傅，你聽我解釋！”
“你說，我聽著。”
哈？這好像跟一般的劇情發展不太一樣啊，不過肯給她解釋的機會就好，可、可是……這種事要怎麽解釋啊摔！
師傅，我和這隻鬼談戀愛了！您就成全我倆吧！
師傅，我喜歡這隻鬼，請您不要傷害他！
師傅，這隻鬼是好鬼！
啊呸呸……越想越離譜了，笑語定定神，想著從夜思影救過自己的那時候說起，是不是會比較好一些。
“師傅……”
她躊躇著喚了一聲，還未說什麽，就聽身旁傳來淡淡的一句：“是我糾纏著她的，她年紀小，不懂事，隨意一迷惑，就分不清東西南北，辨不清是非好壞了。”
什麽！
笑語不可置信的瞪向夜思影：這說的什麽鬼話！
對方卻回以她淺淺一笑，迷魅眾生的俊顏柔情滿溢，看得她心頭小鹿亂撞，當真有了幾分惑人的神采。
“我方才說的這些，一定是您在心裏如此想的吧，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我是真心喜歡笑語的，對她，我不抱任何壞心思，隻希望她能過的平安快樂，除此之外別無他求。我知道我現在隻是隻鬼，根本配不上她，亦給不了她除了麻煩以外的任何東西，所以您也不用擔心她會被我拐跑。”
陌淩星靜靜聽著他說著，臉上表情並無變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對人對事，對鬼，他都有自己的一番考量，也隻有這樣，才不會輕易受騙，且將事情看的更加清楚。
“事到如今，如果您依然不放心笑語與我一起，我就隨您處置吧，隻要您別為難笑語就好。”
陌淩星目光一動，放在夜思影包覆住笑語揪扯衣角的小手上，並收緊五指緊緊握住。
這個小小的動作讓他想起很多年前，他有個徒弟也是這樣，將自己心愛的小妖精的小手緊緊牽著，不過那時他說的是，若師傅敢傷她一根汗毛，自己哪怕與師傅為敵，亦在所不惜。
而這隻鬼說的卻是，隻要別為難笑語，自己任由他處置。
有人為了愛不惜傷害別人，有人為了愛不惜傷害自己。
即便是他這個向來心清目明的人，對‘愛’之一字，漂泊半生亦是仍舊一知半解。
見師傅低眉斂目，半天沒說話，笑語的手心直冒汗，她在怕，怕師傅直接收了夜思影，她自然打不過也不敢與師傅作對，可又不想夜思影因她而被迫超度，更不想和夜思影分開！一時之間，小腦袋亂成一鍋粥，什麽都無法厘清了。
握住她小手的那隻手，力道卻是始終如一的堅定和緊致，還暗中使力拉著她向自己靠近了些，讓她虛軟無力的身體靠在他的臂膀上。
“你想讓師傅怎麽做？”
“……啊？”
等了半天，等來這樣的一句話，笑語頓時有種玩轉盤丟出去轉了一圈轉盤又回到自己手中的錯覺。
見陌淩星神情肅然，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笑語動了動唇，囁嚅道：“就、不要收夜思影……”
“好。”
嘎？這麽容易就答應了？
笑語掏掏耳朵，以為自己在幻聽，卻聽陌淩星又道：“再沒別的事就帶著太子的屍體，和我回去交差吧。”
“哦不，等等！”
陌淩星剛欲拉著太子的胳膊將人拉起來背在背上，就被笑語衝過來阻擋住，笑語急急道：“太子不能動，還要用！”
“用？用來作甚？”
“用、用來報仇……”
一夜驚心動魄，到底是過去了。
笑語睡到次日的日上三竿，才起身懶洋洋的洗漱一番，沒了任務壓身，也有了心情梳妝打扮了。
對著黃銅鏡中的小美人兒做了個鬼臉，她心情愉悅的門裏門外走了一圈，才發現師傅在小院中練劍，而夜思影……咳，也就是現在的太子殿下！在屋裏另一張床上閉眼小憩。
笑語坐到床邊，看著那張安然入睡的太子的臉，淩厲的劍眉，俊挺的鼻，滿臉上下，也隻有那雙形狀優美的薄唇和身體裏的鬼有點相似了。
她心裏頭覺得有點新奇，也有點怪怪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側躺之人光滑的側臉，軟而冷，卻沒了讓她望而生畏的感覺，甚至還帶上了點小小的期待。
夜思影版的太子，嘻，太子的一世英名會不會就此毀掉啊？
大概是換上人身也有了人的習性，昨夜就‘為何要用太子身體報仇’和陌淩星談了大半宿的人，談完之後也有了睡意，本想和笑語湊合一下擠一張床，卻被陌淩星不冷不熱的給製止了，轉而將本屬於自己的床讓給他，自己則在地上鋪了件衣服，盤腿打坐到天明。
靜靈王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來，幾人隻好一邊歇著一邊等，而太子，一向行蹤詭秘，一時沒出現倒也暫時沒掀起什麽波瀾。
到天色擦黑時，夜思影才迷蒙醒來，老實說做鬼這麽久，都快要忘了睡覺是個什麽滋味，這一覺睡得沉亦睡的香，讓他第一次有些懷念做人時的那些時光了。
“醒了？快過來吃飯，我和師傅都吃完了，就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