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似是故人來
笑語被安排進打掃太子寢宮一列，太子離開之後打掃一遍，太子回來之前再打掃一遍。
寢宮很大，並不止她一人清理，跟著同行的宮女一起踏進去的時候，笑語的腦袋裏還回蕩著靜靈王的人在路上囑咐過她的話。
結果，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忽如其來的陰冷氣息嗖的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這就是太子的寢宮？！
初秋的早晨本就有些陰涼，這寢宮卻比外頭更要冷上不止一個三分，冰冷的氣息無孔不入，似要滲透進人的骨縫一般，讓人從裏到外的打著哆嗦。
其他的宮女像是習慣了，進門之後便四散開來，有條不紊的拿著工具清掃，拖抹。
笑語也拿著掃帚裝模作樣的跟著掃地，眼神卻在上下左右的偷瞄，寢宮裏的擺設不多，卻處處透著大氣和貴重，尤其是鑲嵌在屋頂四角的四顆碩大的夜明珠，在晨光的照耀下，簡直要閃瞎人眼。
還有那張大床，並排躺十八個人也綽綽有餘吧！
單單收拾床鋪的宮女就有五個，她們合力將被褥和床單卷起，交給站在床邊的宮女拿走，再全部換上新的。
雖快的隻有一瞬，但笑語還是看見了，那沾染在床單上猶新鮮著的殷紅血跡。
那些宮女像是什麽都沒看見，亦或者是習以為常一般，麵色平靜的做著手中的活兒，沒有半分情緒波動。
笑語覺得那寒意直接透過骨肉，直達她的心底。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離開時，笑語故意慢慢吞吞留在最後一個走，走至寢宮門口時，快速的將早已握在手中的小瓷瓶瓶口向下，借著胳膊搖擺的動作灑了長長一條直線。
師傅要她灑在東宮的大門口，其實灑在這裏也可以的吧，畢竟都是太子的必經之地。
還怕灑的不均勻被人發現，笑語偷偷回頭瞄了一眼，發現……什麽也沒發現。
嗯，師傅想的真周到，這裏麵的東西，應該是透明的吧。
第一天，除了灑下師傅叮囑的東西外，毫無收獲。
第二天，趁著打掃的空隙，笑語將門口仔細的掃了一遍，然後把掃到的東西堆在一起，用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些肉眼很難看到的顆粒，手感有點像鹽，卻和味精一樣是透明的晶體。
她謹而慎之的將這些東西用掃帚尖兒掃到一張紙上，剛準備包起來，就聽門外的小太監高聲唱道：“太子駕到——”
什麽，太子回來了！在這個時候？！
屋裏的宮女們都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旋即反應過來，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畢恭畢敬的站成兩排雙膝跪地，恭迎太子。
笑語慌亂之中隻得把紙張胡亂一攢就塞進了袖子裏，連滾帶爬的退到一邊跪倒在地深深低著頭，胸口還在大幅度的起伏著。
這種時候誰還有心思糾結到底要不要跪啊！瑪蛋，隻要能保住師傅和自己的小命，別說跪了，就算是五體投地她笑語也在所不辭！
小太監喊完以後，果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自外麵由遠而近襲來。
緊接著，一襲黑色的衣袍就劃過笑語的視野，衣角鋒利，隨著快速走動的腳步堪堪擦過她的臉，留下針尖滑過一樣的疼痛感。
笑語不躲不避，一動也不敢動。
本以為太子回來了，她們這些小宮女就該賜一句‘都退下吧’然後等太子走了之後再回來，但是，並沒有。
進來的人不少，但沒有人亂說話，導致偌大的空間隻剩下走過的腳步聲在輕輕回蕩，徒增了一絲莫名的緊繃感。
“驚聞萬歲爺身子欠佳，今日罷上早朝，殿下是否去探望一下？”
須臾，一道沉穩渾厚的聲音響起，幾句話就讓在場的宮女們明白了太子忽然而歸的原委。
“自是要去探望，現下母後定陪伴在父皇身邊左右吧，我急匆匆的回來不是為了說這個，而是，聽聞靜靈王前幾日領了兩個小太監進宮來，卻沒領出去？”
“是，微臣懷疑……”
“嗬，他安插在我身邊的人還少麽，這次隻有兩個，不足為懼，一旦揪出來，格殺勿論。”
“是！”
笑語猛地攥緊了袖口，冷汗涔涔而下。
“不過，本宮倒是很好奇，這次的兩人，他會……安插在哪裏呢？”
隨著這句話的尾音落下，寢宮裏再無其他聲響，隻有微弱的呼吸聲在此起彼伏。
笑語咽了口口水，額上的冷汗積聚不下，一顆一顆的沿著臉龐滑落在地。
視線裏忽然闖進一柄扇柄。
她眨巴著兩隻弧度漂亮的大眼睛，有點不能確定這東西到底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的存在於現實。
“這裏，有那麽熱嗎？”
有人在她麵前蹲了下來，墨黑色的衣袍鋪就在地麵，方才還擦著她的臉而過的衣角，正對著她的視野下方。
剛剛說話的大臣笑吟吟的提醒道：“殿下都親自遞扇子了，你還不趕快接了謝恩？”
“是……謝殿下。”
穩了穩狂亂失控的心神，笑語努力遏製著想要顫抖的雙手，慢慢的抬起來想要接過扇子。
然，手剛觸到扇子柄，就被一隻毫無溫度的大手握住，她悚然一驚，就要掙出。
但那隻大手卻如鐵鉗一般，牢牢握緊了她柔軟卻同樣冰涼的小手，用力到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的地步。
笑語咬緊牙關，不發一語，亦不再做徒勞的掙紮。
“我看你的手這麽涼，想必這汗也不是熱的吧，這扇子，本宮便收回了。”
說罷，當真鬆了她的手，站了起來，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帶著人去看望身體抱恙的皇上了。
笑語眼前一黑，幾欲要當場昏倒在地。
太子在懷疑她？
是。
還是不是？
關鍵是，這裏這麽多人，他是怎麽偏偏看出是她來的？
太子離開之後她們的活計還要繼續做，隻是同行的宮女有意無意看過來的眼神，總透著幾分說不出的憐憫。
笑語壓根沒有心思再去注意別的了，身份可能已經暴露的恐懼吞噬了她，可她還是決定等回去之後，什麽都不跟師傅說。
這次的任務，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從未想到一天的時間竟可以如一個世紀那般漫長，好不容易挨到可以回荒苑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一盞一盞的燈籠逐一亮起，在夜風中輕輕搖曳。
她走在沒有燈光可以照到的回荒苑的捷徑上，捷徑是被人暫時開辟出來的小路，兩邊全是雜草和野樹，即便伏低了身子前行，臉和身上還是會被橫出來的樹枝或藤蔓刮到。
越往裏走就越黑，直到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連微弱的天光都照射不進來的地步。
笑語忽然蹲下來，抱著自己的膝蓋壓抑的哭了起來。
她感覺壓力真的好大，她要擔負起保護師傅和自己兩個人的使命，本來進去當臥底已經是在走鋼索，現下更是隻剩下一隻腳落在上麵搖搖欲墜，隨時都有被人推下去跌墜而死的危險。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卻也明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當她為了宣泄過大的壓力，哭的起勁之時，後麵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開啦！別來煩我！”笑語心情很不好的低吼。
那隻手頓了頓，繼續鍥而不舍的繼續拍打著她的肩頭。
“誰！”
笑語抬頭一看，淚眼朦朧中，隻有一片如墨般濃重的化不開的漆黑。
等等，她現在是在……無人會走的捷徑上，這裏除了她，哪兒來的人！
一股涼意陡然從腳底板竄至頭發梢兒，笑語瑟縮了下身子，重新把頭埋進胳膊肘裏，假裝鴕鳥。
“我看不到，我聽不到，我看不到，我聽不到……”
她不停的喃喃自語著，企圖麻痹自己的觸覺神經，但全身所有的感知，卻都罔顧她的意誌，集中到了被那隻手拍打的地方上。
拍了幾次，見笑語沒反應，那隻手也有些不耐煩了，幹脆順著她的脊背慢慢滑下，滑至她的腰間時，又順著她纖細的窄腰，遊蛇一樣，慢慢往前摸索著前進。
“噗哈哈……”
笑語怕癢，下意識的就要起身避開那隻手，但中途被伸出來的藤蔓絆了一跤，直接仰麵朝天摔在了地上。
有什麽東西直接從上麵撲了下來，壓住了她。
雖沒切實感受到有什麽東西壓在身上的窒悶感，但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迎麵撲來，讓她立即害怕的閉緊眼睛，用力別過頭去。
涼絲絲的呼吸噴灑在她脖頸間，又緩緩順著脖頸，向她的下巴移去，最後，停留在她緊緊抿起的兩瓣粉唇之上。
貼向地麵的那半邊臉被一隻手溫柔的捧住，微微用力，迫使她不得不重新仰麵朝天。
然後，唇上就被一片涼軟的東西覆蓋了。
“唔……”
笑語吃驚的瞪大眼睛，萬萬沒想到，這隻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不明物體’，竟就這樣直接非禮了她！
可惡，死色鬼，欺負她現在身上什麽驅鬼的東西都沒帶是不是！
笑語胡亂揮舞著胳膊想要抓到對方並借勢推開，意料之外，居然真的抓到了實體，隻是……無論她怎麽推拒怎麽掙紮，上麵那隻就是能做到紋絲不動，且捧著臉讓她避無可避，不滿於她的抵抗和唇瓣相貼，在她一個不注意之時，竟直接將濕滑的舌頭伸了進來，快意的翻攪勾纏，讓笑語一陣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