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情之初

  收拾完了無麵鬼，夜思影的注意力便自然而然的轉到了臂彎裏的人身上。


  他望著夜色中愈顯安靜祥和的可愛麵容，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他本意是親自跟著傻丫頭，看她平安的回到她師傅身邊後，他便和她分道揚鑣，回到夜家，伺機報仇雪恨，然後乖乖回地府報道，等待轉入下一輪回。


  可現下多了這麽個小插曲，讓他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來，把這丫頭扔在這危機四伏的樹林野外置之不顧。


  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


  無奈的戳了下昏迷中無知無覺的人兒的額頭，夜思影舉目四望，就近尋了處較為寬廣的地方，紅袖一揮，一座古樸的小木屋腳便赫然而現。


  他打橫抱起笑語，一步一步腳踏實地的走了進去。


  自昏迷狀態轉為深眠狀態後，笑語就一直噩夢不斷。


  那可惡的無麵鬼陰魂不散，一整晚，都跟在她身後追個不停，她不敢回頭，隻能拚了小命的往前跑、跑……


  操蛋的是，即便跑到腿軟還是速度未曾減慢，那冰冷的氣息卻依然能無時無刻的拂在她的頸後背脊，讓她覺得自己好似陷入毫無生路的頹勢中，自心底升騰起一股無力的絕望感。


  於是夜思影一整晚都在斷斷續續的‘救命……’‘我跑不動了……’‘師傅救我……’‘我真的跑不動了……’‘要死了……’等夢囈中度過。


  他自窗前的月華下轉身，看向床上秀眉緊皺，冷汗涔涔的小人兒，秀致的薄唇挑起一邊，形成似諷非諷的弧度：

  既如此受罪，當道士，又是何苦。


  但無論人還是鬼，總有些事情，是無法自己做選擇的。


  他又何嚐不是？


  ——————


  次日，黑暗一點點被白光驅散，迎來的卻不是湧入四麵八方的絢爛朝陽，而是帶著灰色色彩的陰霾天空和絲絲縷縷，如線般的牛毛細雨。


  笑語睜開眼睛時，隻覺渾身酸疼，使不上力來，好似真的被鬼追著跑了一整夜，她揉揉還有些惺忪的雙眼，艱難的自床上爬起，茫然的看著周遭陌生的環境。


  這是哪，她在哪？

  “醒了？”


  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響起，她尋聲看去，自房門外大步踏進一個紅衣少年，膚白如雪，麵容冷魅，不是夜思影還能是誰？


  不去多看她半晌回不過神來的傻樣，夜思影將手裏拎著的早飯放到小屋中唯一的一張木桌上，修長的食指叩叩桌子，喚小狗一般的喚笑語道：“過來吃早飯吧。”


  “哦。”


  笑語也當真聽話的應了，撐著酸軟的身子下了地，套上鞋子，方才茫然四顧的時候就看到牆角處有木架和木盆，木架上還搭著一條布巾，便走過去先洗臉洗手了。


  走到桌前，倒了杯茶當漱口水，端著茶杯從門外回來後，笑語才說了自醒來後第一句有實際意義的話：


  “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夜思影翹長的睫毛一掀，哼笑道：“我若不在這兒，你早就不知在哪了。”


  “欸？”


  昨夜種種隨著談話湧入腦海，笑語從食盒中拿了個軟乎乎蓬鬆鬆的肉包子咬住，想了一會兒才說：“我明白了，是不是你救的我？”


  “這話，不該用詢問的口吻，而應該用肯定的口吻。”


  “是你救了我。”


  “這才對麽。”


  笑語不說話了，借著啃包子的機會，把抑製不住的笑意掩藏起來。


  她也不知怎麽，就是……心裏甜滋滋的，止不住的開心，連帶身體上的不適，都瞬間減弱了大半。


  在微妙的氛圍中吃過早飯，小憩一會兒，也該踏上尋找神秘失蹤的師傅的征程了。


  笑語走出小屋，蒙蒙細雨如煙如霧，將幽林綠草渲染的更加蒼翠欲滴，她揚起小臉，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慢慢的吐出來。


  靠……哦，找一個沒留下任何線索的人這種事根本就沒有一點頭緒好麽！

  “昨夜我就瞧見了，跟我來吧。”


  夜思影從她身邊擦肩而過，說出的話卻不明含義，不過笑語就是打心底裏對他有種莫名的信任，二話不說便跟了上去。


  沒走出幾步，心有感應般，她驀然回頭，原本佇立在不遠處的小木屋，已完全消失不見，仿若從未存在過般，隻餘茂盛的野草在雨天的涼風中輕輕搖曳。


  她臉上沒表現出太大情緒，看來對於這類超乎科學的現象，已經有了一丟丟的免疫力了。


  不過，想起見鬼時被直接嚇暈的自己，笑語嘟了嘟嘴，看來，自己以後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