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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開封知府

  沈方從妙香樓後院走到前堂,此時已近子時,若是在平時,妙香樓早已打烊,但今日乃是上元佳節,妙香樓裏還有零星的顧客。沈方沒有搭理詫異的歌姬、夥計,直接走到妙香樓外,往年妙香樓與礬樓在上元佳節,總會沿著臨街店鋪張燈結彩,貼了燈謎,供京城百姓猜謎取樂,妙香樓的實力、後台都比不上礬樓,所以總會被礬樓壓一頭。


  今年上元燈會的局麵卻大不相同,來自昌國沈氏的能工巧匠做了上百展玻璃宮燈,懸掛在妙香樓的屋簷之上,宮燈中的蠟燭燃盡之後,便由夥計及時更換,這些宮燈要亮到子正,遠遠望去如同仙境一般。在妙香樓的門樓兩邊更是掛起兩個碩大的走馬燈,裏麵有兩層玻璃,上麵描繪著傳說中的仙人圖案,裏層玻璃在蠟燭燃燒熏騰的熱氣驅動下,緩慢轉動,在附近的地麵留下光怪陸離的剪影,引來無數百姓圍觀。


  沈方站在人群後麵饒有興趣地看了片刻,正準備離去,突然聽到一個驚喜的聲音。


  “子矩!”


  沈方聽出來是俞大千的聲音,回頭一看,果然是開封府知府俞大千。“俞府尊,這麽晚還沒有回府麽。”


  俞大千下了馬,讓衙役們先回開封府,他歎了一口氣道,“俞某哪裏能有子矩的福氣,兩個夫人能得到太後的寵愛,與昌國公主也能相處融洽。放完煙花,子矩便沒了事情能去三影先生府上赴宴,俞某卻得回開封府守夜。”


  “哦,這麽晚了,還帶著衙役出來巡街,可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俞大千不以為然地說道,“趙有規,子矩還記的吧。”


  “記的,齊王府的人。”


  “今夜被人殺了。”俞大千淡淡地說道,“今夜在三影先生府上可有什麽佳作?”顯然對俞大千而言,殺人命案隻是公差一件,這些文壇的聚會才是他這個正牌進士感興趣之事。


  沈方將蘇軾、張先、章惇寫的詩吟誦了一遍,聽到蘇軾寫到“一樹梨花壓海棠”,章惇更是寫出“床頭微搖影三隻”、“潮來浪打船欲破”的詩句,俞大千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子瞻、子厚不厚道,居然敢開三影先生的玩笑,他日三影先生必會寫詩回敬。”


  “子矩,你呢?可曾有佳作?”


  “沈某也應付了一首。那趙有規是怎麽死的?”


  “子矩跟子瞻、子厚學了壞,故意吊俞某的胃口,你且先說剛才寫了什麽。”


  “一首《青玉案~元夕》,”沈方知道推脫不過,便沒有繼續故作矜持,“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沈方沒有停留,緩緩地吟誦出來,起初俞大千還帶著笑容,漸漸地笑容凝固,甚至腳步也停了下來,他駐足品評著這首新詞,嘴裏不由念叨著“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絕佳妙作,此詞一出,再無元夕詞!”俞大千感歎道,“隻是俞某有些好奇,這首詞裏的他究竟是何佳人?”


  沈方苦笑道,“俞府尊還提此事,便是因為此詞中的佳人,壞了三影先生的好事。”


  俞大千心裏一緊,仔細看了沈方一眼,沈方看上去不象搶了張先新娶小妾的樣子,不過此人行事神鬼難測。


  看到俞大千擔驚受怕的樣子,沈方覺得分外開心,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清楚。俞大千鬆了一口氣,搖頭道,“雖然鶯鶯姑娘並不想嫁給三影先生,但是在剛才那樣的場合當著眾人的麵講出來,隻為了試探子矩,這事還是過於唐突,不怪三影先生發怒。隻怕明日,子矩便會被官家訓斥,依俞某之見,子矩應將鶯鶯姑娘交還給三影先生,一個歌姬而已,沒有必要因此令太後娘娘、官家憂心。”


  沈方和俞大千一邊向開封府走去,一邊說道,“俞府尊,鶯鶯姑娘並非沈某的私產,亦非三影先生的禁物,莫說隻是酒席之上的戲語,便是鶯鶯姑娘嫁給三影先生,若是並不情願,也可自行離開,何來交還之說。”


  沈方此言一出,在俞大千聽來便是離經叛道的輕狂之語,若非沈方身份特殊,隻怕當場便要板起府尊的麵孔,痛斥他胡言亂語,有辱清聽。俞大千大搖其頭,“綱常倫理乃是大周的根基,豈容戲言,此等輕薄女子若犯在本官手裏,少不了一頓板子。”


  “俞府尊鐵石心腸,焚琴煮鶴,吾不喜也。”沈方故意拖長聲調,“不說這個了,趙有規是怎麽回事兒?”


  “聽礬樓的夥計說,今日趙有規在礬樓宴請秦樞密使的大公子和歸寧侯,誰知卻有以前的一個仇人鬧事,那個鬧事之人名叫崔大旺,崔大旺不知從哪裏打聽到趙有規在礬樓宴請賓客,在礬樓門口觀燈的百姓中揭了趙有規的短處。那趙有規也不是什麽好人,將這崔大旺的妹妹買進府中,沒有半年便折騰死了,崔大旺在開封府告狀,但又拿不出證據,反倒是趙有規拿出了買賣契約文書和郎中的出診證詞。崔大旺輸了官司,便咆哮公堂,藐視王法,本府將其關了一個月,豈料此人不思悔改,出監之後,繼續到趙有規府中鬧事,被趙有規的家丁暴打了一頓,從此下落不明。”


  “今夜煙花之後,百姓們在各坊市觀燈,崔大旺當著人群揭了趙有規的短,趙有規自然不能忍,因為顧忌到礬樓對麵的妙香樓乃是子矩你的產業,不敢派家丁驅趕,親自下樓想要和崔大旺說個明白,沒想到他剛從礬樓出來,還沒有開口,便被崔大旺勾結的匪人劫持,這個匪人蒙著麵孔,武藝高強,趙府的家人竟沒有追上。報官之後,衙役們分頭尋找,在南城一個偏僻角落,找到了趙有規的屍體,可憐這個京城有名的富商,竟然因為幾百貫被人一刀砍死。今夜上元燈會,城門開放至子正,進出人等皆多,這崔大旺和匪人許是已經混雜在人群中,逃出城外。”


  “那趙有規既然並不幹淨,為何俞府尊卻要加以袒護?!”


  “子矩,趙有規此人甚是奸滑,並沒有留下證據。況且崔大旺的妹妹身死之事,在這些商戶人家也屬尋常,隻要主家賠的錢多,娘家之人也不會糾纏不休,崔大旺好吃懶作,貪得無厭,對趙有規賠的錢財並不滿意,這才引起爭執。”


  “尋常麽?人命就這麽不值錢?”沈方冷笑道。


  俞大千見沈方動了怒,也不意外,若無其事地解釋道,“說到底還是窮,新法施行以來,京城裏的人口增加了三成,裏麵有一大半窮困潦倒,飯食難繼,家中有女兒的便賣給青樓大戶,沒有的便隻能饑一頓、飽一頓。起初按朝廷法度對人口買賣還管過一陣子,可是嚴刑峻法之下,每天都有餓死之人。後來朝廷下旨不再限製,漸漸地便有簽死契之人。簽了死契,被賣之女子生死與娘家無關,即使趙有規一文錢也不賠償,也說的過去。”


  “礬樓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出現這種情形,俞府尊就不心痛嗎?!”沈方冷冷道。


  “俞某任這權知開封府也有三年了,三年之前,京城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如今新法檢籍檢出無數流民,鄉紳地主不願意繼續收留,這些流民隻能去各州縣討個營生,來京城碰運氣的人就更多了。開封府衙門子矩也見過,破敗如斯,竟無銀錢修繕,隻因朝廷撥付的銀錢皆用來救濟這些流民。在這種情況下,開封府能堅持建義倉施粥,蓋茅棚避寒,已經仁至義盡。難道子矩認為這天下都如昌國一般富裕?”


  “俞府尊,沈某知道你的難處,隻是生命可貴,無論貧富。趙有規死了,還有人祭奠憐惜,可是更多的人死就死了,一點痕跡也不會留下。遇到這種事情,我們自當挺身而出、扶危濟困,豈能因為權勢而罔顧王法?!”


  “趙有規此事卻與齊王無關。”


  “當然沒有關係,難道還指望齊王出來和你要人不成。隻需要俞府尊知道趙有規乃是齊王的親信,自然會有所偏向。”


  俞大千聽到沈方一直指摘自己的不是,也漸漸地失了耐心,“子矩,你我共事一場,俞某知道你年少氣盛,頗具俠義,俞某久讀聖賢書,年輕時也如你一般無二。可是宦海沉浮,要想做事情,首先得生存下來,若是象子矩那樣率性而為,隻圖問心無愧,隻怕用不了幾日,便會丟官罷職,再換的官員未必能救活如此多的百姓。”


  兩人說到這個程度,也就無法再說下去,俞大千向沈方一抱拳,騎上馬向開封府而去。


  沈方看著俞大千遠去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才歎了一口氣,躍上屋簷向沈府奔去。俞大千在大周官員中已經算是出類拔萃,否則也不可能在人才濟濟的京城擔任開封知府,這些讀書人絕大多數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生活無憂,對於百姓受的苦難,僅有從書本中學到的同情,而沒有切身的體會。便是一些寒門學子,一朝成名之後,也會很快融入到士人這個階層,又有誰會真正地關心勞苦大眾?

  農民地位尚且如此,工人、商人地位更加低下,正因為如此,趙有規才會削尖腦袋巴結一切能夠結交的權貴。


  三個時辰之前,趙有規在礬樓請來了兩名貴客。一名乃是當朝樞密使秦源的大公子秦求,一名則是最近風頭正勁,甚得官家恩寵的歸寧侯孫二狗。


  秦源原本安排讓秦求跟著沈括一起離開京城前往延慶路西夏前線,在元旦大典那天向沈括提及此事時,沈括以在西京洛陽主持京西北路、河東南路、京兆府路三路京道建設為由,建議秦求待他西行延慶路時再一同前往。秦源知道沈括嫌秦求礙眼,但其理由卻理由充分,讓他挑不出毛病,隻好回府之後安頓秦求小心一些,不要出門惹事。


  秦求擔心沈方找他的麻煩,便悶在府裏喝酒取樂,但人不找事,事找人,初二那天,秦府管家慌慌張張地跑來,說自己開的一家賭坊被官家新納寧妃的哥哥孫二狗奪走了兩成股份。


  提起孫二狗,秦求還有些印象,這個印象來自於天音閣的美琦。對於美琦,他已覬覦良久,隻是爭奪她的權貴子弟頗多,天音閣的媽媽待價而沽,沒有輕易鬆手,後來他在一家賭坊廝混時,聽說美琦乃是小時候以一百貫的高價賣給了天音閣,而孫二狗便是美琦的親哥哥。孫二狗在他印象中就是一個賭鬼,這個賭鬼長的還有幾分人才,隻可惜一進賭場便走不動路,直到把手頭的錢輸的精光。沒想到,如今這個不起眼賭鬼,因胞妹孫美琦獲得官家歡心,搖身一變,竟成為了侯爺。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孫二狗那日回到家中,才知道原來老孫家在京城有四五十個遠房親戚,老孫家有人得了勢,他們先過來混個臉熟,不遠的將來,便是登門求個差使,也是寧妃娘娘一句話的事兒。


  擠在孫二狗小院中的朋友故交更是數不勝數,便是隻見過一麵的也敢自稱與歸寧侯自幼一同長大,同一個先生教授的學業,恐怕他說什麽也不會想到,孫二狗雖然娶了東城孔秀女的愛女,但自己卻目不識丁。


  孫二狗自然不會說破,得到眾人的擁戴總比無人重視強,要知道幾個時辰之前,孫二狗遇到了絕路,幾欲尋死,所有人象躲瘟疫一樣躲著他。聽說要搬到官家新賜的府第,這些遠房親戚、朋友故交更加熱情,忙前忙後,孫老二、孔氏也插不上手。還好同行的老宦官發了話,說是禦賜府第什麽也不缺,回來隻為拿一些細軟衣物,這些人才悻悻地住了手。等孫二狗乘坐的馬車向內城遠去之後,這幫人才麵露羨慕之色,漸漸地散去。


  秦求見孫二狗起了勢,也動了結交的心思,便以賭坊股東的名義,讓賭坊閆掌櫃邀請孫二狗一起吃飯。孫二狗被柴猛封賞為歸寧侯,對於賭坊之事便不放在心上,一心隻想著如何變著花樣討好柴猛,但秦源的大公子秦求一直以來都是他仰視的存在,以往在賭場時隻有他點頭哈腰,秦求趾高氣揚的份兒,如今秦求卻主動結交,讓他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便應了下來。見麵之後,兩人憶苦思甜攀交情,居然還引為至交。


  到了上元節,秦求便約孫二狗到礬樓欣賞煙花、花燈,猜燈謎,順便給他介紹一個新朋友,京城富商趙有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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