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元旦大典
勝吉二十年正月初一。
大內宮城周長五裏。皇宮的正殿叫做大慶殿,是舉行大典的地方。大慶殿之南,是王安石、秦源等人辦公之所,分列兩邊,號稱東、西府。大慶殿之北的紫宸殿,是每日開朝會的前殿。大慶殿西側的垂拱殿,是皇帝平日聽政的地方。紫宸、垂拱之間的文德殿,是皇帝朝會之餘休息的場所。宮中的宴殿為集英殿、升平樓,因為今年要在元旦大典之後的宴席之上表演專為太後娘娘排練的京劇,所以今年的宴會沒有選擇設在集英殿,而設在更加宏偉寬闊的文德殿。自臘月二十六開始,沈氏父子便安排沈氏的匠人前往大內文德殿,在內侍省的配合之下,在文德殿內搭建戲台。到了臘月二十九才趕工完畢,好在戲台的規格與沈府宴會廳的戲台規格相差無己,沈氏戲班的演員們倒也不必擔心場地不熟。
元旦一大早,柴猛便穿好嶄新的龍袍,帶著晉王、齊王、魏王,在國師純元子、皇後陳氏等人的護持之下前往太廟祭祀先祖,感謝上天對大周的恩賜照扶。祭祀禮畢,柴猛前往大慶殿舉辦元旦大典,而陳皇後則回到大內穀神殿行養蠶禮和紡紗禮。
自從勝吉十七年起,柴猛在王安石、沈括、呂惠卿、章惇等人的輔佐之下推行新法以來,國家日益強盛,雖然言官們以與民爭利,新法過苛等言論在朝堂之上與變法唱反調,但是朝廷國庫、官家私庫日漸充盈;邊關武備煥然一新,與西夏連番作戰,未嚐敗績;北遼襲擾邊關的次數也日漸減少;京城百姓的生活也有較大的改善,往日嚴冬之時的饑民流民再無蹤影,無數京城百姓都在家中設立了太後娘娘和官家的牌位,每月初一、十五焚香禮拜。大周已呈現出蒸蒸日上的興旺之象,醞釀了兩年的伐夏大計,便在今年實施,隻要將西夏擊潰,使其臣服,則大周的版圖將遠超柴世宗時的疆域,柴猛的英明神武也足以與一代雄主柴榮相媲美。
元旦大典之上,柴猛對大臣們進行了嘉獎勉勵,特別是將要遠行的沈括、章惇、王韶等人更是得到了額外的獎勵。在元旦大典之上,柴猛正式任命延慶路安撫使韓絳任樞密副使,端明殿學士王珪任參知政事,填補王韶、章惇兩人離任後的空缺。
這韓絳可非同凡人,他的父親乃是參知政事韓億,仁德十七年,受範仲淹舉薦,韓億被周仁宗柴冒擢升為參知政事,韓億有八個兒子,全部中了進士,在朝廷擔任顯職,其中韓絳、韓維、韓縝三人更是有翰林學士的官身。韓絳於仁德二十三年高中壬午科探花,同科進士中,除了狀元楊寘英年早逝之外,榜眼王珪也在勝吉二十年元旦這天被擢升為參知政事,加上同科第四名王安石,壬午科一科前四名,居然有三名位列同朝宰輔。若不是言官們深知王珪乃是保守派,與王安石並不相和,隻怕彈劾王安石結黨營私的奏章又會鋪滿政事堂。
事實上,韓絳、王珪兩人的擢升與王安石並無幹係。韓絳出自於沈括的舉薦,因為韓絳資格太老,沈括擔心到了延慶路之後有諸多不便,加上沈括在杭州守製期間,便與韓絳等人有書信往來,便順便向柴猛美言了幾句。而王珪上位卻完全因為柴猛個人的喜好,王珪雖然缺少實幹的經驗,但有一筆好文采,頗得柴猛喜歡,如今爭奪參知政事之位的人頗多,原本最有希望的呂惠卿因為彈劾他的人頗多,柴猛嫌麻煩,便直接放到一邊不予考慮。其它人思來想去,難以取舍,索性便選了一位資曆老、沒野心,有文采的老熟人來上位。今日大典之上華美無雙、氣勢磅礴的典章便出自於王珪之手。
元旦大典之後,便是今日的重頭戲,皇室家宴。雖說是皇室家宴,但參與朝會的三品以上的大臣均可以參加。一時之間,文德殿上,華衣如雲、官帽如雨,大周最有權勢地位之人齊聚一堂,共同慶賀勝吉二十年元旦。
瓜果肉蔬、美酒點心擺滿了每位權貴大臣前麵的案幾,他們的心思並不在這些美味珍饈之上,文德殿中那被紅色幕布遮擋的舞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隨著樂師熟練輕快的節奏聲響起,紅色幕布緩緩拉來,沈括、章惇、張天端、王珪等人在沈府欣賞過的京劇,在文德殿上隆重上演。
美琦扮演的王妃一登上舞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柴猛眼睛露出驚訝而又貪婪的目光,盯著身穿華美戲服,頭戴鳳冠霞帔的美琦。美琦原本青春可人,經過打扮之後,更顯出七分靚麗、三分雍容,竟將宮中的嬪妃們全部比了下去。
柴婧在邵太後的旁邊陪著祖母一起看戲,她在看到舞台上精彩的表現後,也是喜不自禁,因為她知道,這組戲乃是她未來的郎君沈方所排練,正當她滿懷欣喜準備與太後娘娘分享之時,她驚奇地看到,平時深不可測,極具威嚴的老祖宗,此時的眼神中露出少女一般狂熱的神采,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柴婧被嚇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拿著一個絲巾將邵太後的淚水拭去,然後怯生生地問道,“老祖宗,你怎麽了?!”
邵太後克製了一下,才用平靜地聲音說道,“他居然真的做到了。”邵玉涵從來沒有想過,在幾十年後,她居然能夠再次聽到京劇。在前世,她並不喜歡京劇,也沒怎麽聽過,但在此世重生之後,京劇便顯得格外親切,而京劇中所描寫的人物便是年輕時的自己,她瞬間有一種時間倒流的感覺,性情激蕩之下,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流下了淚水,好在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全在舞台之上,隻有柴婧及身邊極少數人才注意到她的失態。
柴婧自然知道邵太後嘴時的他便是沈方,可是老祖宗言外之意,似乎表明她知道這京劇的來例,難道這奇怪的曲子,太後娘娘竟然早就聽過。“老祖宗,你以前聽過京劇?!”
“哦~”邵太後愣了一下,才緩緩說道,“那可是許久之前的事了,沒想到沈方他居然真地把京劇排練出來。”
柴婧將信將疑,邵太後看了孫女一眼,然後笑著說,“婧兒,呆會兒,等沈方帶領演員謝幕之時,你替祖母打賞他們。”
“謝幕?!”
“哦~就是演完之後,所有演員重新登台,這時如果表演的好,觀看之人便會給些賞錢。”
柴婧興奮起來,知道這是邵太後給自己漲臉麵,“老祖宗,我們賞多少呢?!”
“就賞一萬兩白銀吧。”邵太後淡淡的說道,這個賞金一說出來,柴婧便是一愣,旁邊服侍的坤寧宮宦官總管李德遠隻覺雙膝一軟,顯些沒跪下。此時太後、皇帝的賞金最多不過五十兩,這些賞銀取自於內庫,受賞之人收到之後,無不奉為珍寶,供在府中,朝夕禮拜,視為傳家之寶,斷不會視做尋賞銀兩花銷散去。而太後娘娘生性節儉,從不鋪張浪費,這萬兩賞格實在出乎眾人所料。
“老祖宗,一萬兩白銀未免多了些,沈方也不好拿,不如賞五十兩如何?”柴婧懷疑自己聽錯了,便試探著問道。
“這一萬兩不用從內庫取,全是老身自己多年來所存,原本想留著給你們幾個孫兒輩添些喜慶,現在見沈方這麽孝順知趣,我便放心了,記著,這錢是賞給沈方的,也是賞給你的,你看好那小子,別讓他搗亂。”
柴婧見太後說的鎮重,又提到看好沈方,便重重地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從皇室宗親到達官顯貴,都看得如癡如醉。對於邵太後年輕時的豐功偉績,這些皇室宗親怎麽可能不知道,此京劇《一剪梅》雖然表麵是講唐朝的故事,但裏麵的賢王、王妃的原型乃是太上(注:即先皇)及太後娘娘,這幾十年前的往事,用京劇這種形式展現出來,讓這些人直呼過癮。待紅色幕布落下,觀眾們知道此劇終了,便忍不住讚歎叫好,柴猛也是喜笑顏開,暗道沈方辦事漂亮,把幾個宦官和京城的歌姬調教地有模有樣。
大幕再度拉開,沈方、李師師、田燕兒帶著所有的演員再度盛裝登台,向太後娘娘、皇帝陛下、皇後娘娘等各位上位恭賀元旦。
眾人的眼光齊刷刷地看向邵太後,想要看看這位比戲中王妃更加傳奇的太後娘娘有何評價,結果人們隻看到邵太後微笑頷首,旁邊的昌國公主漲紅著臉大聲說道,“太後娘娘說,沈方有心了,賞白銀一萬兩。”
眾人的笑容凝固了,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以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在這鴉雀無聲地氣氛中,柴猛也笑了起來,“母後既然厚賞沈方,兒臣也不可不賞。沈方受朕之托,能夠不辱使命,這麽短的時間便將京劇排編出來,也算替兒臣盡了一份教心。吳成何在?!”
“奴婢在!”吳成出列說道,練了幾年功夫,他的嗓門特別響亮。
“賞沈方白銀九千兩。”
“官家有旨,賞沈方白銀九千兩,沈方跪謝皇恩!”
沈方、李師師等人剛才跪下之後就沒有起身,此時聽到邵太後、柴猛有賞,再度磕了三個響頭,朗聲道,“謝太後娘娘隆恩,謝陛下隆恩,《一剪梅》這部京劇全係陛下至誠所創,小子不敢貪天之功,受之有愧。”
沈括在遠處聽的真切,暗自點頭。
皇室宗親、達官顯貴們這才知道,原來今天文德殿的一切全是出自於官家的聖裁,官家的孝心足可感動上天,一時之間,讚美太後英明、官家仁孝的過年話層出不群,讓柴猛極為受用。
隨後便是君臣同飲的環節,柴猛把沈方直接叫了過來,少不了評點幾句,柴猛見過沈方的表演,自然對童貫等生角的表演看不上眼,挑出的幾處倒也在情理之中,讓聽到柴猛之言的人,更加有拍馬屁的藉口。沈方陪著柴猛說了幾句話,柴猛才把他放走,讓他跟著李德遠麵見邵太後。
此時除了沈方之外,包括李師師在內的其它演員全部在幕布之後收拾行頭,準備一會兒宴會結束之後,乘坐密閉好的馬車離開大內。裏麵扮演旦角的歌姬們此時便成了達官顯貴嘴上的肥肉,隻待宴席過後,便會有人露出獠牙。對於這些歌姬而言,通過表演歌劇而上位,未嚐不是她們的心願,所以沈方也沒有為這些人的前途擔心過,過了這幾日,如果京劇在京城反饋良好,他倒是不介意再招收一批年輕的少女從小進行培養,這時的沈氏戲班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一支宣傳力量。沈方一邊陪著邵太後隨意聊著京劇,一邊用心留意著柴猛那邊的動靜,他想知道此時那些達官顯貴們對京劇的反應,雖然在官家麵前他們隻會說好,但京劇是否打動了他們,還是很容易聽的出來。
陳皇後和申貴妃已年過五十,她們兩個從《一剪梅》裏麵看到不少青春時的影子,在柴猛麵前進言,想把這支戲班招入宮中。出乎沈方意料的是,柴猛居然沒有同意,而且還是以沈方做借口,說什麽沈方培養一支戲班不容易,皇後與貴妃若是想看戲,可以讓沈方專門為她們培養一支宮廷戲班,這才讓兩位娘娘順了心意。
沈方轉念一想,便明白了柴猛的心意,他必然是看上了某個旦角,隻是礙於情麵不好在皇後、貴妃麵前提起。至於是天音閣的美琦、文菊,還是礬樓的雲娟、香君,甚至是妙香樓的田燕兒,便不好猜測。雖然從戲份來講,美琦所扮演的王妃最多,但從扮相上來看,文菊、雲娟、香君各有所長,便是田燕兒做生角打扮,也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讓“三影先生”張先念念不忘。
正在沈方胡思亂想間,聽到齊王柴濮的聲音,“爹爹(注:父皇乃是明清之後皇子對皇帝的稱謂,從本章開始更正。),剛才台上沈方旁邊那個小娘子,爹爹可曾留意。”
“很俊俏的小姑娘,怕隻有十來歲吧。”柴猛的聲音聽不出喜樂。
“爹爹聖明,那是孩兒在礬樓訓練的一名歌姬,藝名喚做李師師。”
“她便是李師師?”柴猛來了興趣,“這個名字倒是聽過幾次。”
“師師姑娘,乃是礬樓花魁,論歌藝還在美琦、文菊、雲娟、香君之上。乃是孩兒專為爹爹調教之人,不如便傳喚入宮,侍奉左右?!”
沈方聽到柴濮與柴猛的對話,在心裏麵便判了柴濮鞭刑,受邵太後所托,他答應會給柴猛近支以富貴,但是並不表示他是一個不記仇的人,相反,對於這些仇怨,他會寫到一個小本子上,到時候好好地算算帳,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也是人生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