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蘇氏門人
片刻之後,後院裏麵傳出鬼苦狼嚎的聲音,那些宦官們在沈方和童貫的監督之下,如何還敢偷懶,咬著牙忍著疼痛也要把動作做到位,好在他們有些基礎,隻是有些不適應,若是一般人,便是逼死他們也不可能立即學會這些動作。
半個時辰之後,這些人累得氣喘籲籲,沈方早安排管事送來最好的舒活筋絡的傷藥,還有各種食物茶點,雖然沈方對這些人要求甚嚴,但是在待遇方麵絕不可能虧待。
趁著宦官們休息的間歇,沈方把童貫叫到後院的小花園,有些事情他想提前做好安排。
童貫作為曆史被封王的三個宦官之一,其掌握兵權長達二十年,權傾一時,攻打西夏未獲成功,平定方臘剿滅義軍,攻遼失敗贖買燕京,可以說曆史上的北宋有一半便是亡於他之手,但其人若無過人之處,怎麽可能獲得皇帝的信任,眾將的擁戴。沈方已經有意將今年高中進士的蔡京、蔡卞收為己用,對於曆史上與蔡京齊名,也有一定武將背景的童貫豈能放棄。
“童貫,我見你武藝頗有些功底,何必學什麽京劇。”
童貫眼眶一熱,但還是克製住情感低聲回道,“為官家表演京劇也是大功一件。”
“那麽,為官家建功立業呢?!”
童貫聞言騰的跪在地上,“師父必有妙計,還望師父成全。”
“起來,起來,習慣了脆,便連站也不會了。”沈方笑道,“也談不上什麽妙計,隻是在我爹爹西行之時,我可以保你同行。”
童貫聞言大喜,官家對沈氏父子的寵信,宮中無人不知,若是沈方美言一句,官家還真有可能特許他從軍立功。“謝師父成全,童某感激不盡。”說到後麵,童貫居然有些嘶啞。
“此行前往西夏前線,禦拳館金館主也會隨我爹爹同行,好生與他學些本領。”
“弟子遵命!”金台與吳成雖然都是補元境界的高手,但大周武功第一人的名號,豈是吳成能夠比擬,若有沈方引見,可以直接拜金台為師,那便可以一步登天,從此在武藝這個領域便有了努力的方向。至於傳說中武功更高的沈方,童貫根本就沒有奢望能成為沈方的入室弟子,沈方剛才說的清楚,他當的這個師父乃是京劇的師父,而非武功的師父。
“這些天,加把勁兒,一定要在元旦前排練好幾個節目,隻有這件事辦好了,我才好和官家開口。”
“師父你放心,保管不會出差錯。”童貫咬牙切齒的說道。
沈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翰林學士蘇府。
蘇軾在京城中的府第隻有三進院,與沈府相比顯的局促,但蘇軾號稱百年京察第一人,無論在政壇還是文壇,都有超越一般人的地位,所以蘇府每日門庭若市,官員文士紛至遝來,門檻換了幾回之後,幹脆包上了黃銅,很快便被踩得澄亮。
等沈衝、沈方兄弟來到蘇府之後,早已等候多時的蘇府管家引入前院正堂。
此時,蘇府正堂之中高朋滿座,匯聚著大周文壇的青年才俊,其中絕大多數與沈衝相識,見沈衝頭前進來,這些人站起身來笑嗬嗬地行禮,然後目光齊刷刷地轉到沈衝背後,與他有幾分相似的沈方身上。
對於沈方在這幾天的作為,這些人耳熟能詳,便是沈方寫的《長相思》、《送別長亭外》也隨著蘇軾、黃庭堅兩人轉遍了整個京城文壇,再加上沈方搶走公主,致使全城戒嚴,這些文士原本以為沈方得意忘形,終於激怒了官家,連累了沈家。豈料不到一天,劇情便發生了反轉,沈方居然飛黃騰達,被皇太後指婚,成為當朝駙馬。這種翻雲覆雨的手段讓這些滿腹經綸、懷才不遇的大周才子歎為觀止,聽說蘇軾邀請沈氏父子來訪後,便相約一起來蘇府,一睹這位大周奇才的風采。
蘇軾笑吟吟地迎了上來,先與沈衝相互行禮,而後便把目光移到了沈方身上,“子矩賢侄,隻四五日不見,這京城便傳遍你的美名,那宛如仙步的廣場舞,坊市之中隨處可見跳舞之人,而那琴藝雙絕的長亭外古道邊,如今便是三歲兒童也在傳唱。舍妹聽說子矩賢侄今日要來,自辰時起,便一直念叨,過會兒,子矩有暇,還望去後院見一下舍妹。”說到後麵,蘇軾便搖起頭來,顯然對於這個比他小二十餘歲的小妹頗為無奈。
“悉聽尊便,不過還是先請蘇學士為小子介紹一下這幾位才子。”
在場之人除了蘇軾三十出頭之外,黃庭堅、秦觀、李之儀不過二十餘歲,而米芾、晁補之、張耒、陳師道不足二十歲,坐在末座的張擇端更是隻比沈方大幾個月,也才十六歲而已。後世的蘇門四學士齊聚一堂,便是蘇門六君子也隻差李廌(注:廌音zhì)一人,李廌如今隻有十二歲,還沒有機緣與蘇軾結識。
蘇軾便從秦觀開始,逐個向沈方引見,這些年輕才子不敢怠慢,都向沈方深施一禮,對於沈方的才華氣魄,這些人打心眼裏佩服。沈方談笑風生間向這些才子回禮,這些大周文壇的精英如今還沒有綻放最璀璨的光芒,雖然他們頗為自負,但除了蘇軾與黃庭堅二人之外,朝堂及文壇暫時並沒有他們的位置。他們見當朝附馬、才華橫溢的沈方不僅執禮甚恭,而且對他們非常了解,三言兩語便說到了他們的心坎之中,不禁暗中稱奇。
在沈衝、沈方進來之前,蘇軾正與這些賓客評點當今書法名家,蘇軾、黃庭堅、米芾三人號稱曆史上宋代四大書法名家之三,此時蘇黃二人的書法造詣已經名聲卓著,而米芾跟隨蘇軾學習書法、詩文,還沒有形成自己的風格。米芾早在數日前便看到了沈方的瘦筋體,在他看來,沈方在書法上麵已爐火純青,實在不象隻有十幾歲的樣子,如今見到本尊,稍微客氣了幾句,便直接邀請沈方展示自己的書法技藝。
文士聚會,書寫詩詞乃是極平常之事,蘇軾的府中更是備齊了文房四寶,供這些文士臨時起意、留下墨寶。
沈方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便開口言道,“不如我們以年齡為序,以各種字體書寫千字文,每人寫四句,可好?!”
晁補之、張耒等人雖然也精於書法,但如何能與蘇、黃等人相比,連忙擺手道,“子矩兄與吾師書寫即可,我等筆力有限,何敢班門弄斧。”
沈方兩眼一瞪,“無咎兄(注:晁補之,字無咎)、文潛兄(注:張耒,字文潛)、履常兄(注:陳師道,字履常)、,書法一道,隻在傳情達意,何需有攀比之心,盡情書寫就是!”
“無咎,你們幾個也寫幾個字,正好看看這些天有沒有偷懶。”
晁補之、張耒、陳師道躬身聽命。
米芾、張擇端二人也師從蘇黃二人,但他們早就盼著與沈方交流詩文,便沒有謙讓。而李之儀、秦觀二人自覺在書法一道有些功底,便含笑等著在這些書法大家展示自己的風采。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蘇軾年齡居長,便率先寫下四句,蘇軾的字豐腴跌宕,天真爛漫,有一股汪洋浩蕩的氣息。張字剛落到宣紙之上,便引來一片喝采之聲。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黃庭堅也信步上前,略微蘸了一些墨汁,十六個字一氣嗬成,縱橫拗崛,昂藏鬱拔。眾人見蘇黃二人的書法各具特色相印成趣,均忍不住讚歎。
接下來輪到李之儀書寫,這位今科進士擅長寫楷書,提起筆來寫下了十六個大字,“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李之儀的顏體寫的頗有功底,便是蘇、黃二人見了也眼睛一亮,頻頻點頭。
秦觀見前麵三人都寫的頗有特色,眼珠一轉,便用隸書寫了後麵四句,“劍號巨闕,珠稱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薑。”
蘇軾見秦觀並未寫平時習練的行草,笑罵道,“少遊取巧,讓後生學壞了。”
“雖然隸書易寫,但寫到少遊這般也極為不易。”黃庭堅與秦觀私交甚好,便為秦觀解圍。
接下來便輪到沈衝書寫,“海鹹河淡,鱗潛羽翔。龍師火帝,鳥官人皇。”這十幾字寫的四平八穩,自有一番王者之氣,蘇軾想到一年以前章惇對沈衝的評價,結合沈衝寫下的火帝、人皇等字,難道冥冥中自有天意?
雖然沈衝寫的中規中矩,但眾人還是喝采叫好,顯然頗給沈衝麵子,米芾提起筆來,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睜開眼睛,筆走龍神,“始製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讓國,有虞陶唐。”隻見宣紙之上,米芾之字俊邁豪放,眾人皆有沉著痛快之感。
“吊民伐罪,周發殷湯。坐朝問道,垂拱平章。”晁補之寫了一手顏楷。
“愛育黎首,臣伏戎羌。遐邇一體,率賓歸王。”陳師道手書行書。
“鳴鳳在竹,白駒食場。化被草木,賴及萬方。”張耒模仿黃庭堅的書法,寫了四句草體。
此三人寫的字若在普通文士中也算佳品,但是在蘇、黃、米等人麵前,便有些不夠看,蘇軾、黃庭堅點評了幾句,三人紅著臉站直身子,聆聽教誨。
張擇端這些日子經常往宮裏跑,柴猛珍藏的曆代書畫名家真跡欣賞了無數,此時在眾人麵前書寫,便有一種衣錦還鄉之感。“蓋此身發,四大五常。恭惟鞠養,豈敢毀傷。”張擇端寫完之後,將筆輕輕放到筆架山之後,卻見蘇、黃二人皺著眉頭。
“學生的手書不能入老師的法眼?!”張擇端有些失望地說道。
“正道,數月前,你剛進京之時,無論書畫皆有真趣,如今卻有宮院之風,宮院體雖盛行於大周,但絕難流傳於後世,還望正道仔細思量。”張擇端乃是沈括交由蘇軾指導,雖然已拜蘇軾為師,但自從被柴猛請入宮中之後,便住在延福宮,來蘇府的次數反而少了。張擇端滿心不甘,但蘇、黃二人書畫聞名於天下,他也不能與老師爭辨。
“正道兄,以畫入書,別有一番風趣,依沈某之見,這書法之道,並無定論,總在水磨般工夫。”
張擇端聽了,感激地看了沈方一眼。
沈方提起筆來,也如繪畫一般,手中持毛筆在宣紙上麵上下翻飛,眾人隻能看到一片殘影,隻用了一息時間,“女慕貞潔,男效才良。知過必改,得能莫忘。”十六個大字便躍然紙上。
蘇軾、黃庭堅二人麵麵相覷,心想按這種寫法,隻怕這紙筆便毀了,定睛一看,隻見沈方所寫的草書大開大闔、一筆一劃之間頗具章法,顯然並非胡亂塗畫。而米芾看在眼裏,整個人仿佛遭遇了雷擊,定定地站在書案麵前,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子矩的書法頗有草聖之風韻,卻多一分癲狂,果然是字如其人,子矩這幾日的行止當的起癲狂二字。”蘇軾感慨道。
沈衝知道沈方異於常人,早習慣了沈方屢有驚人之舉,對於技絕全場,力壓蘇黃二人的驚人表現也不覺的突兀,見到蘇黃二人有些失態,便打趣道,“二弟,你這字寫的馬馬虎虎,但卻文不配人。這些天,你惹了多少麻煩,哪裏算的上知錯必改,分明是明知故犯,錯了不改,犯了再犯。”
“怎麽能說文不配人呢?我這不是男效才良,向蘇黃兩位師長學習做人、學問。”
蘇軾見沈衝兄弟二人,頗覺有趣,聽到沈方謙讓,趕緊擺擺手,“子矩賢侄客氣了,有道是,達者為師,以子矩之才幹,蘇某豈敢忝居師長,你我二人便象與克之一般,各論輩數,宋國公麵前,蘇某托大,叫你一聲賢侄,若是在蘇家,你我便同輩論交。”
蘇軾與沈方二人聊的熱烈,卻不防被蘇軾管家打斷。
“怎麽回事兒?”蘇軾不滿道。
“今科進士蔡元長、蔡元度求見老爺。”管家趕緊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