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1章 卞城
十七有些站不穩,後退了兩步靠在樹上,臉色蒼白得好像也被異能折騰了一頓,他愣愣地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他太震驚了,都忘了用敬語了。
就為了來追榮清辭嗎?就為了榮清辭嗎?他是不是……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啊?
冷月從樹葉縫隙傾落,在楚詔的麵上覆上一層涼涼的寒霜:“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死去,和一步步走向死亡,卻能在僅剩的時間裏大膽去做想做的事,你選什麽?”
“……”十七不知道。
楚詔慢慢地說:“我本該死在三年前的匯水,能活到現在,是偷來的時間,但是我不親眼看到她好,總是不放心。”
十七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是啞聲地道:“屬下明白了。”
……
與此同時,桑國首都盛樂,柔福宮裏,掌事姑姑走到上官瀾歌身後,示意正在幫上官瀾歌卸妝的小宮女們先退下,自己上前伺候。
“娘娘,接到從焉國那邊傳來的消息,元清兒自從和楚詔大婚後,就以生病為由閉門不出,連府裏的下人也沒有見過她。”
上官瀾歌慢慢笑起來:“哦?”
“最新的消息是,楚詔病死了,元清兒也殉情了。”掌事姑姑心算了一下,今天是大年初七,“那大概是四天前的事情。”
上官瀾歌拿起木梳,梳著胸前幾縷的長發,曼聲道:“他們是假死,都往桑國來了吧?”
“應該是。”掌事姑姑道,“看樣子,應該是元清兒先走,楚詔後走,兩人並不同行。”
“很好。”
掌事姑姑輕聲:“元清兒勢單力薄,可要安排人沿途刺殺?”
上官瀾歌挑眉:“別啊,讓她來啊,我好久沒有見這個老朋友了,我還打算好好招待她呢,你可別自作主張,要是人死在路上,就太可惜了。”
掌事姑姑微笑:“那我們就坐等他們來自投羅網。”
上官瀾歌也笑了起來,輕輕撫摸著已經隆起的腹部:“本宮的好孩兒,你隨本宮再等等吧,”她挑起眼角,彎彎的像一把鐮刀,“接下來會更有趣的。”
……
因為想趕近路,清辭和白珩舟這路大多時候都是穿山而過,這一晚他們途徑一處小山坳,白珩舟敏銳地察覺一絲細微的動靜,拉住清辭。
清辭心領神會,與他一起躲在野草叢裏,慢慢往下看。
然後他們就看到一支正嚴陣以待的軍隊。
少說兩千人。
這些人雙目如鷹騭,緊盯著一個方向,不放過任何一點風吹草動,手中還握著長矛,仿佛隨時準備要進行一場血戰。
這支軍隊甲胄、刀盾俱全,不似民間的武裝勢力,清辭眯起眼睛,在他們胸前的護心甲上看到了一個標誌:“牡丹紋。”
牡丹,牡丹……
清辭若有所思,拍拍白珩舟的肩膀:“走吧。”
冬天的夜晚黑得特別快,酉時一到完全黑了個透,大街上也沒什麽行人,隻有隨風卷來的幾片枯黃樹葉,處處透著蕭索和寂寥的味道。
長街轉角的一家客棧,門前的燈籠被風吹滅了,老板本想重新點燃,但轉念一想,反正也沒客人,就不浪費一根蠟燭了,索性關門,回去睡覺。
他將一片片門板嵌進凹槽裏,嵌到最後一片時,一條鞭子倏地出現,卡住門縫,讓他沒辦法再關門。
老板嚇了一跳,連忙抬頭去看,鞭子的主人騎在高頭大馬上,肩上披著黑色的鬥篷,寬沿兜帽將他整張臉都遮住,若非胯下的馬是棕色,整個人就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不是一個人,他背後還跟著一個,打扮差不多,看著也不是好相與的。
最近幾日城中不太平,老板心裏發怵,以為是來鬧事的,哆哆嗦嗦問:“你……你們要幹什麽?”
“冒犯老板了,隻是看老板要關門,想讓老板稍稍等一下。”那人出聲,竟是非常清朗的音調,話語客氣有禮。
馬上的人收回鞭子,將兜帽放下,露出一張過分清秀的小臉,正是風塵仆仆的清辭,而和她同行的人,自然就是白珩舟。
他們從帝京一路往北,幾乎沒怎麽休息,終於在離開帝京的第十五天趕到卞城。
卞城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它雖然是桑國的邊城,但隻要在卞城坐船橫渡卞江,就能很快到達桑國首都盛樂,所以這裏也稱“天子腳邊”。
跟天子都掛上鉤的地方,怎麽說都應該十分繁華熱鬧,然而清辭和楚詔自打入城就沒見到幾個行人,大街上大多店鋪都關門閉戶,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家還沒來得及關門的客棧。
“請問老板,能吃飯嗎?”清辭微微一笑,身後的白珩舟也放下兜帽,露出更加奪目的容貌。
老板看著這兩人,雖都是男子,但一黑一白卻都是神仙般的相貌,尤其是說話的這少年,一臉純良,是個討喜的,怎麽都不像是壞人,想了想,把門打開:“能。”
清辭與白珩舟一起下了馬,將韁繩栓在門前的木柱上。
店內燒著炭,一進門就感受到撲麵而來的熱氣,清辭打了個戰栗,搓搓手說:“麻煩老板隨便給我們上點什麽,能填飽肚子就行,不吃辣,不吃甜。”
“好嘞!”老板利索地應了一聲,轉頭去後廚忙活。
清辭本想喝口水,但摸了下茶壺,是冷的,便收回了手。
白珩舟伸手碰了一下茶壺,登時茶壺嘴就冒出了白煙。
清辭給了他個眼神,示意他別亂用異能,白珩舟垂下眼皮,雪似的皮膚襯得睫毛越發濃黑。
自從出了帝京,白珩舟就沒再戴人皮麵具,而是換回他原來的裝束,一身白衣勝雪,左臉上一張古樸的黑木麵具,右臉從眉毛到眼睛下顎線,都鬼斧神工,任誰看了都要讚一聲謫仙。
清辭也是男裝打扮,因為是來桑國,太像元綺意未必是好事,所以她在“楚辭”的容貌上再做修改,看著是個俊秀少年,但是完全另一種神韻。
清辭倒了兩杯茶,遞給他一杯:“冷不冷?”
白珩舟搖搖頭。
清辭悶聲咳了兩下,喝了口茶。
白珩舟冷不防說了這麽一句:“楚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