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5章 皆是偽造
來喜便帶著蘇柳氏下去。
尉遲沅毫不客氣地譏諷：“滿朝文武，都是大焉的人傑，到最後竟然要靠一口鍾來判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兵部尚書莞爾：“這不是為了周全楚候的顏麵嘛。”
“這種事情放在我們南越，早在這個毒婦承認下毒的那一刻，讓她早死早投胎了，還留得她在這裏大放厥詞！”尉遲沅真真是恨不得當場就將這個給燕寧投毒的婦人碎屍萬段！
楚詔這時候，清清淡淡地說了一句：“世子，大焉主張的是廣開言路，言論自由，當然是想說什麽就能說什麽，如何能拿南越說一不二的處事方式作比較？”
尉遲沅一言不發，神色森冷，渾身氣場更加駭人。
楚詔目光從尉遲沅的肩上越過，一扇半開的窗戶，窗外已是黑夜，萬物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少頃，來喜走上來稟報：“陛下，蘇柳氏已經換洗好了，可以開始敲盱眙鍾了。”
文熙帝仿佛有些疲累了，手撐著額頭，揮揮手：“寧王穎王，你就代朕去看看吧。”
兩位王爺躬身：“是，父皇。”
禦書房外擺好了案桌，夜風大，吹得蠟燭忽明忽滅，蘇柳氏穿著單薄，跪在蒲團上還在發抖。
這是她絕地反擊的機會，她必須做好，必須做好……
“信女誠心請問魏征大人，信女親侄子楚慎，是否就在安平侯府內的馨蘭苑，如果是，請魏征大人賜我兩聲鍾聲。”
話說完，蘇柳氏便拿起鼓槌，往盱眙鍾上一敲。
“咚——”
“咚——”
禦書房內的人都是一凜。
兵部尚書差點壓製不住喜悅：“是青銅回聲！”
工部尚書亦是眉開眼笑：“不錯，是青銅回聲，而且是兩聲，沒想到謝柳氏竟真能敲響盱眙鍾。”
寧王得意一笑，率先轉回禦書房：“回稟父皇，謝柳氏敲響盱眙鍾了。”
文熙帝確認：“是否問的是楚慎下落？”
寧王朗聲說道：“兒臣聽得清清楚楚，就是問盱眙鍾的下落。”
局麵至此對楚詔大不利。
搜侯府，搜馨蘭苑，哪怕找不到楚慎，找到那條地道，楚詔也無法解釋。
再有，今天禦書房內這些爭執，雖然的寧王黨沒有大獲全勝，但幫楚詔辯駁的大臣也沒有很確切地撇清楚詔的嫌疑。
嫌疑是一個很微妙的標簽，它既不能說一個人做了，也不能說他沒有做，就是平心而論，一旦這個人有一個方麵被錘定有錯，那麽這些嫌疑在旁人眼裏，就成了肯定。
簡而言之，如果被找出地道，那麽這些嫌疑就都會變成事實。
文熙帝沉吟片刻，看向楚詔：“楚候，你有什麽話要說？”
現在還詢問楚詔的意思，倒也能看出楚詔在文熙帝心裏的分量非同尋常。
楚詔身側是落地燈，燈下看人總有幾分不清楚，他轉動輪椅出列幾步，忽聽禦書房外有人高聲道：“臣女元清兒，求見陛下。”
楚詔話語一頓，霍然看向門口，無波無瀾的眼底有那麽一瞬間激蕩起波濤。
她來了。
意外，又不那麽意外。
在這個屬於他的戰場，突兀地闖入一個她。
來喜對文熙帝道：“陛下，是蓬萊縣主。”
兵部尚書古裏古怪道：“蓬萊縣主對侯爺真是情深義重，令人豔羨，知道禦書房出事，趕過來幫侯爺。”
工部尚書也笑著說：“當初侯爺和縣主賜婚，市井裏還有傳侯爺是不願意娶縣主的，可見無知小民淨是傳些子虛烏有的話。”
“唔，當初五皇子也是這麽以為的吧？不然也不會親近縣主，本官還曾看過嗣王府往縣主府送過東西呢。”兵部尚書笑容可掬，話語卻惡毒。
他是暗示，楚詔和元清兒假裝不合，是為了騙到燕竹的信任。
當初偏殿論罪的種種事端他們也都看到了，燕竹被抓去天牢前還喊著“元清兒你背叛我”，誰能說燕竹走到那種地步，沒有元清兒算計的成分呢？
老皇帝雖然憎惡燕竹，但對算計了他兒子的元清兒，未必就有多喜歡，現在元清兒又想來摻合眼前的事，簡直是在招人煩。
清辭還沒被宣進來，就先中了兩支暗箭，燕綏眉心一蹙，但也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文熙帝聽了這些話，眸光微沉：“讓縣主進來吧。”
清辭現在已經不是女官，也就不能穿女官服，隻著了一件符合她身份規製的衣裳，茶白色上衣，素淨卻也清新，看著就好像能聞到玉蘭花的香味，她一進門就為沉悶壓抑的禦書房平添一抹亮色，眾大臣的目光幾乎都在第一時間被她吸引。
上衣的寬袖和衣擺用了特殊針法，繡出百鳥圖紋，肉眼看起來好像是印在衣服上，但隻有上手去摸才能感覺出是刺繡，她頭上也沒有戴太多首飾，整體比較簡單，仿佛是為誰帶孝一般。
尉遲沅看著，倏地將頭偏開，眉心狠狠一抽。
清辭先去看了楚詔，見他好好的，才鬆了口氣，下跪行禮：“臣女元清兒，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熙帝語氣算不上好：“元清兒，如果你是為楚候說情，那就退下吧，朝廷之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女兒家置喙。”
清辭低著頭說：“臣女現在已經不是朝廷命官，深知女子不可幹政，自然不會明知故犯。臣女此來，不是為了侯爺的事情。”
文熙帝看了她一會兒，這才道：“起來吧。那你來做什麽？”
清辭畢恭畢敬道：“臣女師父天樞子，想讓陛下和諸位大人看清一個事實，就托臣女前來。”
文熙帝皺眉：“既然是監副的意思，他為什麽不親自來？”
清辭眼睛一眨不眨地扯謊：“臣女師父午後頭痛難忍，無法到來。”實際上天樞子都不知道她進宮這回事。
“那你想讓我們看什麽？”文熙帝問。
“臣女師父得陛下信任，擔任欽天監監副一職，至此夙興夜寐，不敢有一絲疏漏，唯恐辜負陛下。”清辭口風突然一轉，“那日在欽天監藏寶樓裏看到了盱眙鍾，因為久聞神器大名，師父十分感興趣，加以研究，不曾想，竟發現了這盱眙鍾流傳百年的神話，皆是人造！”
文熙帝倏地眯眸：“你說什麽？”
皆是人造？
意思是，所謂盱眙鍾辨忠奸並不存在，都是人為假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