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1章 你就是有病
不等他把話說完,楚詔就冷硬地打斷:“讓你說話了嗎?”
十七立即把頭縮回去,不敢再出聲,心想我還不是為了幫主子你嗎?為什麽要這麽硬碰硬呢?稍微示弱一下,讓縣主心疼,你不就戰無不勝了嗎?真是的,一點都不懂談戀愛。
清辭還繃著臉,但聽了十七的話,難免動惻隱之心,她偷偷看了看楚詔的臉色,雖然他神態不動如山,但仍難掩病態的蒼白,仿佛失血過多那般,她不由得皺眉,不是說隻是受了箭傷嗎?她開給他的藥方沒有吃嗎?
“你中了什麽?毒嗎?解了嗎?手給我看看。”
楚詔躲開她想來把他的脈的手,看著她:“你不是隻關心謝忱?”
還提謝忱!清辭氣極反笑:“對,沒錯,我就該讓你毒死!”
“我死了你會給我守寡嗎?”
“不會!出了頭七我就改嫁!”
“嫁給謝忱?”
“帝京又不是隻有他一個男人,我就非得嫁給他,不能嫁別人?我嫁十七行了吧!”他到底還要在謝忱身上糾結多久?有完沒完?
十七好好地駕著馬,冷不防聽到這一句,險些把馬鞭抽馬屁股上,冷汗淋漓——別啊,我就是一個馬夫,你們小兩口吵架拉我下水幹什麽?我還想活呢……
清辭本來是挺生氣他不分青紅皂白誤會她和謝忱,可被他這樣來來回回地念謝忱的名字,她越氣越氣不起來,隻覺得平時智謀無雙這個時候一根筋的楚侯爺煩人得很。
要是能把他踹下馬車就好了。
不過楚詔好像這一番互嗆裏被哄好了,終於鬆開緊抿的嘴角:“我不會死,我要把你一輩子困在我身邊,除了我,你休想嫁給別人。”
清辭低罵一聲:“有病。”
想了想還覺得氣不順,清辭又罵一句:“你就是有病。”
有病的楚侯爺帶著氣急的清辭回到侯府,經過一番議和,兩人決定暫時休戰。
“你要是再敢提謝忱兩個字,我馬上就走。”清辭提前警告,她不想再在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上跟他浪費時間。
楚詔側臉清俊,無甚情緒,清辭就當他同意。
唯恐他們又吵起來,所以不得不在大冷天大晚上蹲在屋頂上時刻待命的十七抽了抽鼻子,將鬥篷裹得更緊,覺得自己就是一顆可憐的小白菜,他家主子就是無良的地主。
——都是快娶進門的妻子,有什麽話不能說?坦白自己是中了夢蠱,在夢裏看到不好的東西,所以介懷謝忱不就好了嘛,縣主也會理解的嘛,這樣別扭,把自己一世英名都毀了。
唉,遇到縣主後的主子,整個人都怪怪的。
“陸大學士是你請去禦書房的?”深夜的侯府靜謐無聲,四下無人,地上隻有他們兩人被月光拉長的影子,清辭問著。
“九公主暴斃這麽大的一件事,宮裏宮外都驚動了,他自然要去看情況。”楚詔隻道。
但清辭知道,要是沒有他授意,陸安也不會再三替她說話。
提起南越,清辭心下又暗淡了幾分。
楚詔知她心中所想,沉聲說:“尉遲沅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意思是,尉遲沅分得清是非,不會因為燕寧的死而怨恨上她。
清辭“嗯”看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直到走到楚詔的房門口,她才用辨不出什麽情緒的語氣,輕而慢道:“燕寧死在我麵前。”
楚詔的身體藏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幾乎被黑夜吞噬,隻能看見他眼睛在淡淡望著她:“非你之過。”
清辭扯了扯嘴角,臉色有些蒼白。
“那個假冒夏蘭的人是怎麽回事?”楚詔問,但是清辭走神了沒回答,楚詔看了她片刻,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她才猛然回神:“什麽?”
從心底輕歎了口氣,楚詔沒有再問,隻是溫聲道:“天快亮了,先去睡一會吧,其他的事情,等醒再說。”
清辭眼睛垂下:“嗯。”
當晚,清辭睡在楚詔隔壁的房間。
楚詔挑燈整理公務,直到後半夜才準備休息,卻在這時,聽到了隔壁傳來輕微的聲響,他側耳細細聆聽了一會兒,確定來源後,無聲歎了口氣。
起身走出房間,推開隔壁的房門,果然看到黑暗裏那抱著膝蓋坐在床沿的纖細身影,她肩膀一抽一抽,是在強忍著快要忍不住的淚水。
撐了一整夜,嬉笑怒罵後,終於還是撐不住落下了淚。
清辭在外人麵前有多冷靜,現在就有多崩潰。
她不想哭的,隨隨便便就掉眼淚太不像她了,可她一想到燕寧死前還喊了兩句她的名字,她上次隻是得了蛇莓症,都求了她那麽多次一定要救她,她那麽想要活下去,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她在自己麵前斷氣……
每每回想起那一瞬間,她都覺得心髒被鋼筋刺穿了那樣疼。
清辭不敢想,卻偏偏控製不住想,忍得好辛苦。
楚詔在宮門口就覺得她情緒不對,在大悲大痛麵前越是看不出情緒的人,就代表她心裏越是壓抑痛苦,所以他才留她在府裏過夜,免得她回到那個燕寧去世的府邸,會做什麽傻事。
他走到她麵前,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些。”
這句話就像是個開關,直接擊潰了清辭所有防線,她的眼淚唰的大片落下:“……是我的錯,我要是不讓鄞州夫人住進府裏,他們就害不到燕寧……”
“我要是能再敏銳一點,發現夏蘭被掉包了,燕寧也不會死……”
“……我下午就應該趕燕寧回宮,就不該讓她在我房間睡覺,要不然、要不然她就不會卷進今晚這件事裏,是我的錯……”
全都是她的錯。
是她造成了燕寧的悲劇,是她的錯,是她的錯。
清辭恨死自己了。
楚詔很少看到她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自責,但再怎麽理智的人,說到底都隻是人,是人就難逃七情六欲,燕寧的死對她的打擊非同一般。
楚詔在床沿坐下,將她攬入自己懷中:“你不是神,你不可能未卜先知後來會發生什麽事,你當下做的每個決定,都是你那個時候能做的最好決定,你隻是因,至於果,要看是天意。”
“可是燕寧……”清辭還是難以釋懷。
楚詔打斷她:“已成定局的事情,沒有‘如果’和‘可是’,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明白,與其自責,不如請你師父給她做幾場道法,讓她往生的路走得更加坦蕩。”
清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他眼神清亮而果決,就像定海神針一樣安了她的心,她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卻還是止不住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