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4章 刻薄

  少年看向清辭,見她氣度非凡,連忙行禮,但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求助地看向謝忱。


  謝忱提醒:“這位是蓬萊縣主。”


  少年才說:“奴才見過蓬萊縣主。”


  清辭這才注意到他的手,微微一怔,然後笑了,走近,低聲:“想扮成男子的話,最好不要染蔻丹,就算是淺淺的粉色,仔細看還是很明顯。”


  少年猛地抬起頭:“縣主……”


  不是孌童,而是女扮男裝。


  她相貌清秀,身形嬌小,不過一般人隻會以為他還沒長成的是個少年,然而她的指甲上染著鳳仙花汁,精致美麗,不是女兒家哪有這樣的心思?

  “我不會拆穿你,隻是給你一個忠告,你家世子很快就要成為皇家駙馬,要是讓人知道他在身邊有個女扮男裝的侍從,怕是會傳出不好的傳言。”


  提起那樁婚事,謝忱的臉色冷淡許多,可見心中不喜:“我從來不在乎那些虛言。”


  清辭道:“世子可以不在乎,但武安侯府不能不在乎。”


  謝忱抿了下唇,對那侍從說:“你先下去吧。”


  “是。”侍從躬身,偷偷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清辭,然後轉身離開,她是做侍從打扮,長發成高馬尾,露出圓潤的耳朵和潔白的頸子,清辭一下子就注意到,她耳後有兩顆紅色的痣。


  她先是一怔,眉間掠過一抹思索,旋即冷笑:“竟然是她。”


  前世,燕竹後宮有一位紅夫人,據傳之所以叫紅夫人,是因為她耳後有兩顆紅痣,少見又生得巧妙,很得燕竹喜歡,燕竹還曾用“疑似女媧拋彩石,恰如瀚墨點雪肌”誇讚過她的紅痣。


  當然,傳說隻是傳說,紅夫人得寵當然不隻是因為她兩顆紅痣,而是她為燕竹榮登九五立下過功勞,具體什麽功勞外人不知道,但清辭看到她在謝忱身邊,再想到謝忱和武安侯府前世的結局,也就大概猜到了。


  前世武安侯府隨榮王燕懷造反失敗被滅門,榮懷是被燕竹算計的,那麽武安侯府也可能是被算計,這位紅夫人就出現在武安侯府,說沒她從中搞鬼,誰信呢?

  隻是今生燕懷沒有造反,燕竹也死了,紅夫人還沒有被派上用場,也就成了漏網之魚,清繳燕竹黨羽時沒有人注意到她,所以她才能至今好好在武安侯府呆著。


  謝忱奇怪:“縣主認識芳弱?”


  原來是叫芳弱。清辭不答反問:“世子很喜歡她?”


  謝忱皺眉:“何出此言?”


  “世子早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裝,不惜冒著被發現,會敗壞名聲的風險也要把她留在身邊,可不就是喜歡?”清辭微笑。


  謝忱覺得這件事也沒什麽不好對外說,而且比起被誤會,他更願意解釋:“我隻是可憐她。”


  清辭挑眉。


  謝忱道:“她娘是我母親的陪嫁侍女,我母親逝世後,她娘傷心欲絕,不久就隨我母親而去。”


  清辭稱讚:“忠仆。”


  “她爹不久後改娶他人,後母不喜她,對她動輒打罵,還要將她嫁給一個年近四十的員外,她走投無路來求我庇護,我就把她留在身邊。”


  清辭納悶:“留在身邊也可以以丫鬟的身份,為什麽要女扮男裝?”


  謝忱語氣不明道:“我爹不許我身邊有女人。”


  還沒正式娶妻的世家子弟,確實不好有妾室和通房,但連個丫鬟都沒有,武安侯未免矯枉過正。


  當然,這是謝忱的家事,清辭沒有多說什麽,隻道:“世子不喜歡她,但很信任她,對嗎?”


  謝忱不明白她怎麽突然對他身邊一個下人這麽感興趣,就看著她沒說話,此時已是午後,冬日光線淺薄,穿透枝頭綠葉照在他的臉上,映出他輪廓俊逸,眉目端正,眸色明亮,倒是帝京難得一見的不被浮華熏心的清醒人。


  清辭提醒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娘是忠仆,不代表她就是,受過苦難的人總會比一般人多很多想法,也會比一般人更追求高人一等,以她的姿色,應該能走得更高,而不隻是做個見不得人的侍從,她甘心留在世子身邊,怕是別有所圖。”


  謝忱眉梢不動聲色地一挑:“縣主看人都是這麽刻薄嗎?”


  清辭一笑,比之花圃裏淩寒獨自開的仙客來還要清秀:“是不是我刻薄,世子多留意就知道了。”


  “縣主的忠告我記住了。”謝忱抱了下拳,然後轉身離去。


  清辭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意味不明地搖搖頭,回到自己原來的座位,繼續看無聊的雜耍。


  宴席散後,清辭披上鬥篷,上了縣主府來接的馬車,正要走起,鄞州夫人母女就小跑了過來:“清兒,清兒,等等我們啊。”


  鄞州夫人和蘇雨爬上車,把爭渡擠到一邊:“不是說好了一道回府嗎?你怎麽自己走了?”


  清辭雙手藏在暖手籠裏,懶聲道:“姨母和表姐費盡心思離開縣主府,我還當你們是不喜歡我那裏的呢。”


  鄞州夫人幹笑:“怎麽會呢?你那挺好的,雖說比起侯府差了點,但也是個住處。”


  清辭身體微微向前傾,秀眉微挑:“那姨母能和我說說,你們是怎麽離開縣主府的嗎?”


  “我們……”


  “明人不說暗話,門房和護衛都沒有看到你們離開,你們總不能是飛天遁地出去的吧?是不是有人給你們帶路?或是偷放你們出去?是誰呢?”清辭笑得和藹可親,然而眼底深處是漸露寒冰。


  鄞州夫人都有些不敢和她對視,抬手扶了一下自己微鬆的發髻:“我們還能怎麽出來?當、當然是走門出來,那些下人慣會偷懶,估計是我們出門的時候他們在打盹吧。”


  蘇雨也忙著附和她娘:“是啊是啊,我們就是走門出來的,他們為什麽沒有看到我們?我們怎麽知道?反正我們是光明正大出去的。”


  清辭身子挺直回去:“這樣啊。”


  鄞州夫人重重點頭:“對,就是這樣。”


  “好吧。”清辭也就沒有再問了,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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