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1章 輸贏

  孫遠整了整衣冠,他的相貌本來還算得上周正,但此刻一臉得意,得意裏還帶著譏誚,就給一種“小人得誌”的感覺,連帶著相貌也怎麽看怎麽尖嘴猴腮。


  他故意大聲道:“好說好說,願賭服輸嘛是遊戲的規矩,要是輸了就不認,我們固然不敢拿堂堂蓬萊縣主怎麽樣,但出了個門她可就是整個帝京的笑柄了,連帶著楚侯爺臉上也不光彩,孰輕孰重她自己掂量嘍~”


  他的狐朋狗友亦是附和:“是啊,今日在場這麽多人,一人一句說出去,都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情形。”


  這是威脅清辭,她要是輸了不認,他們就把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說出去,抹黑她。


  燕寧嘔死了,十分想衝上去把這群臭男人打個人仰馬翻!

  “其實縣主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投壺,怎麽對自己的本事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這下好了,自己下不來……啊!!”那人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清辭兩手同時投出兩支箭,並且都中了!

  燕寧一怔,隨即跳起來喜道:“雙耳!這是雙耳!”


  尉遲沅眼睛頓睜,大笑道:“雙耳算六籌!”


  是的,投壺規矩裏,一支箭中一隻耳的叫貫耳算四籌,兩支箭同時中兩隻耳的叫雙耳算六籌。


  方才寧王沒有特意說出這一條規矩,是因為很少有人能中雙耳——道理很簡單,就好比很少有人能同時左手畫圓右手畫方一樣,也很少有人能同時控製自己的左右手投壺。


  清辭原來也不能怎麽能做到這點,還是托了這段時間她右手受傷,經常練習左手做事的福。


  孫遠心裏一跳,但很快又鎮定了,冷笑道:“六籌又怎麽樣?現在總計她也才十二籌,無論是再中一支瓶口還是再中一支貫耳都追不上我。”


  他的狐朋狗友擔心道:“萬一她再投一次雙耳呢?”那就是十八籌,比他還多一籌啊。


  孫遠目光閃了閃,對身邊的小廝使了個眼色。


  小廝明白,趁著眾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偷跑到清辭那邊,從她的箭筒裏拿走了一大把箭。


  清辭伸手去拿箭,箭筒裏就隻剩下一支箭了。


  燕寧一愣:“箭呢?”


  “這裏。”謝忱的聲音從那邊傳來,他抓住了那個偷走羽箭的小偷。


  孫遠語氣咄咄:“謝忱!又是你,有你什麽事?!”


  謝忱看都不看他一眼,將小廝丟出去,小廝抱著羽箭摔在地上,羽箭灑了一地。


  燕寧怒道:“你幹什麽把箭都拿走?”


  孫遠一抖袖子,冠冕堂皇道:“哪有都拿走?不是還留一支。”


  狐朋狗友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馬上聲援道:“投壺一局本來就是一人八支箭,縣主已經用了八支箭,原本是一支都沒有剩下,現在還留給你一支,已經是我們孫世子謙讓女子了。”


  燕寧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麽無恥的人:“你們是欺負誰不懂投壺的規矩呢?是,投壺一局一人是八支箭,但如果投雙耳能中就隻算一支箭!什麽謙讓,清兒本來就還有一支箭!”


  孫遠嬉皮笑臉:“是啊,所以不就留了一支箭給你們。”


  “你!”


  清辭按住還要去理論的燕寧,拿起僅剩的那支箭,在手裏掂了掂,笑了:“一支就一支,隻希望孫世子百般為難,等會兒輸了可別就不認啊。”


  一支箭,她射不出雙耳,哪怕是貫耳,算起來也少他一籌,怎麽都是他贏,何來會輸?孫遠趾高氣揚:“我才不可能輸,我……”


  清辭輕輕地將羽箭投了出去。


  “咚——”


  青銅器的一聲脆響,滿堂幾十個人都仿佛被施了禁言術,徹底安靜下來了。


  大家都睜大了眼睛看那支箭,有人還特意揉了揉眼睛再看,怎麽都不敢相信竟會出現這種情況。


  直到尉遲沅率先鼓掌叫好:“依杆!”


  “這是依杆!依杆算十籌!十籌啊!”燕寧激動地蹦了起來,一把抱住尉遲沅,“贏了!我們贏了!”


  孫遠麵無人色:“怎麽可能……”


  所謂依杆,就是那支箭投出去,入了瓶口,又沒有落入瓶底,而是卡在了中間,成立起來的狀態,這種本事比中雙耳還難,甚至可以說不是考驗本事,而是考驗運氣,但看清辭那氣定神閑的模樣,就足以證明,她並非運氣,而是有把握。


  她有把握中依杆……天啊,這得是何等好本事!


  “十籌!十籌!贏了!”燕寧抱完尉遲沅,回頭抱住清辭,“清兒你太厲害了!”


  清辭微笑:“好說,我是女醫,下手當然準,要不然誰敢讓我紮針?”


  等著看清辭笑話的那些賓客:“……”大意了!忘了這一層!

  躲人群裏圍觀的太醫們心裏則是想,胡說八道,他們也紮針,投壺也不是一投一個準啊!

  清辭回頭看身旁臉色鐵青的男人:“孫世子,願賭服輸。”


  燕寧大出一口惡氣,吆喝道:“熱油呢?”


  婢女小心地將一碗滾燙的豬油送上來,尉遲沅用手背懸在熱油上空試了一下溫度,當即縮回手:“謔,這熱油喝下去,少說要沒半條命喲~”


  孫世子整張臉都青了。


  有些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這時候還在說:“這……隻是一個遊戲,沒必要這麽較真吧?”


  清辭頓時就笑了,直接看了過去:“是誰說的願賭服輸?是誰說的敢玩就要敢認?誰說的不怕?誰說的就按紙條上的做?現在又不想認了?口風怎麽變得這麽快?剛才你們可不是這麽說的,怎的?就欺負我一個小女子麽?”


  被懟的人臉上忽紅忽白,往後縮回人群裏,沒敢再開口。


  清辭又看向孫遠,想起他和他的狐朋狗友剛才威脅她的那段話,便依樣畫葫蘆地回敬:“不認也沒關係,我又不能按著孫世子喝下去,但你今天出了這個門,怕是連你爹的一世英名都要掃地。”


  尉遲沅冷笑:“別人輸了就起哄,滿嘴曖昧穢語,自己輸了就是‘小小遊戲何必較真’,你們好歹都是高門子弟,怎的比我們南越的馴養奴還要無恥?”


  南越多草原,草原多牛羊,馴養奴就是負責照顧牛羊的,也是南越身份最卑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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