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8章 我那麽愛他
晉州不比帝京,下雪沒有那麽頻繁,前幾天那場雪停了以後,至今沒有再下。
但楚詔在夢裏,卻看到了一場鵝毛大雪。
那場雪真的很大,仿佛要將五洲淹沒那般,他一個人走在無邊無際的雪原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但感覺得出夢裏的自己確實有一個目的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感覺自己全身都要凍僵了,前方終於沒有路,他也終於停下來,抬起頭,周圍的景物卻不再是雪原,而是一個陰氣森森的監牢。
監牢也是冷的,而且是濕冷,那種冷從夢裏蔓延出來,睡在床上的楚詔都忍不住輕輕顫抖。十七守在床邊,見狀連忙打開櫃子,再抱了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又把火盆拉近一點。
夢中的楚詔抬起頭,看到半空中有個人被鐵鏈吊了起來,是個身形纖細的女子,三千青絲披散著,在半空中輕輕飛舞,像一朵抓不住的雲。
女子似有所感,慢慢抬起了頭。
饒是楚詔再怎麽從容冷靜,在看到這女子容貌時,心頭仍忍不住一震。
是清辭!
清辭的目光卻是越過他落在更後麵的地方,蒼白的嘴唇動了動,發出一聲低語:“……他死了我本也不想活,天樞你何苦費心保我,平白得罪那麽多人。”
天樞?
楚詔慢慢回頭,身後果然是一身白衣道骨仙風的天樞子,他看向清辭的眼神很複雜,似恨鐵不成鋼,又似心疼,複雜極了:“你又何苦、何苦說這些話來戳我的心?”
清辭淡淡笑了起來。
窗外天色暗淡,空蕩蕩的牢房裏隻有一支火把在照明,她眉眼看不太清楚,周身鍍著一層光暈,讓人有種虛幻的錯覺,忍不住心尖微微輕顫。
“對不住啊,我尖銳慣了,一時收斂住……可是那天他問我,他死了我會不會難過,我沒有來得及回答他,現在就很想去找他,告訴他,我……生不如死。”
“天樞,我現在才知道,我那麽愛他。”
天樞像是氣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當年不該讓你跟著他修煉,果然謝家出來的都是禍害!把你害成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我隻想去陪他。”
清辭的臉上蒼白而絕望。
楚詔心口驀然疼痛。
就像有人用一張網兜住他的心髒,然後不斷地用力收緊,疼出了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痛感。
他心神不寧,身體也反應出了他的不適,原本有點血色的臉又變成慘白的,呼吸急促,十七抓了一下他的脈,脈象混亂,大驚失色,疊聲喊:“主子,主子!”
楚詔自從中了蠱,就開始夜夜夢魘,他吩咐過,看到他被困在噩夢裏,一定要把他叫醒,苗蠱詭異,保不準他什麽時候就再也醒不過來。
“主子,快醒醒!”
十七搖著楚詔的身體,但楚詔非但沒有醒來,還墜入了另一個夢境。
這個夢境不是監牢,而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雕梁畫棟,珠光寶氣,美得不似人間。
“嗬嗬……”女子鈴音般的笑聲傳來,楚詔一下轉身,就看見波斯舞娘打扮的清辭,赤著腳,踩著紅色描金地毯朝他走來。
她的抹胸是紅色的,襯得她皙白的膚色愈發像水煮出的雞蛋,光滑細嫩,後腰一朵蓮花胎記,更是栩栩如生,整個人寫滿了風情和誘惑。
是楚詔從未見過的模樣。
比尤物還要多幾分嫵媚。
她徑直走過來,唇邊帶著笑,楚詔想喊她的名字,她卻從他身體穿了過去,走向他身後的人,聲音婉轉多情:“上將來啦。”
楚詔怔然回頭,隻見身後之人一身黑色輕甲,身形修長,玉樹臨風,臉上卻好像有一團霧遮著,看不清相貌。
清辭圍著他走了一圈,大概是覺得清辭穿成這樣太過非禮勿視,男人將頭輕輕別開,清辭反而笑起來:“上將怎麽不看我?我不好看嗎?”
她尾音微微勾起:“你們男人都是這樣,明明就是想看,還要故作君子。”
男人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跟我回去。”
清辭站在他麵前,手指勾著他的下顎,強迫他看著自己:“嗯?回去哪裏?要把我帶去你家嗎?這樣不好吧?我們還沒成婚呢,要不,你先下聘,再用大紅花轎抬我進門?”
猶如當頭一棒,楚詔整個人都為之一震,她要他……娶她?
清辭好像全然忘了自己和楚詔的婚約,隻對眼前這個人感興趣:“你不肯,是不喜歡我嗎?可是你不喜歡,為什麽要來找我呢?一定還是喜歡的吧謝上將,你永遠都是口不對心,我不相信你這張嘴了。”
男人受不了她這輕浮的樣子,一把拽下她的手,壓著怒氣說:“你清醒一點,再這樣下去,十殿地府就是你的歸宿,到時候誰都救不了你,天樞也救不了!”
清辭輕輕莞爾,踮起腳尖湊他的唇:“火氣這麽大,要不,我們先洞房?”
楚詔看不下去,霍然出手要將清辭奪回來,他這一撲過去,卻撲出了夢境,眼睛倏地睜開,那一瞬間眼睛竟成了紅色,戾氣隱隱,哪怕是跟著他長大的十七也沒見過他這樣盛怒的模樣。
正為他施針的大夫也被他嚇了一跳。
楚詔猛地從床上起來,夢中的情境太真了,以至於他怒火中燒,一手將大夫放在床邊的藥箱推翻在地。
大夫猛地站起來:“這……”
十七連忙喊:“主子,主子,你還認識我嗎?”別是魘住了吧?
“……”楚詔抬起手撐住發疼的額頭,開口的聲音有些沙啞,“什麽時辰了?”
十七小心地看著他,見他周身冷肅之氣漸漸斂去,應該是清醒了,心下鬆了口氣,將一杯溫水遞給他:“寅時。主子,您是不是又做噩夢了?剛才我怎麽喊,您都沒有醒過來,還好有大夫在,為您施針才讓您脫離夢魘。”
楚詔接過水,看到地上散開的藥箱,神色放緩,回頭對大夫道:“多有得罪。”
大夫彎腰撿起藥箱:“這倒是無妨,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