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1章 不如便宜給你
此言一出，就在朝堂上掀起了一陣議論聲，文熙帝也皺起了眉頭。
楚詔目不斜視：“南越與順國世代比鄰而居，南越世子未及弱冠就領兵穿梭在順國平原上，與順軍多次短兵相接，要說這世上有誰比南越世子更了解順軍，怕是沒有幾個。”
當下就有大臣站出來反駁，隱晦表示南越蠻子雖然臣服大焉，但並非忠心耿耿，現在是焉、順交戰的重要關頭，放回南越世子，南越無所顧忌，萬一倒戈相向，我軍豈不是腹背受敵？
楚詔隻道：“現在我軍需要的是對順軍非常了解，且有勇有謀之將，世子留在帝京太過藏拙，前線戰場才能物盡其用。”
頓了頓，他又道：“至於南越是否忠心，陛下不妨效仿先帝，下嫁帝姬，親上加親，大焉與南越都成一家人了，南越還能反過來打嶽丈家嗎？退一萬步講，他就算真有這個心思，順國看到南越和大焉的姻親關係，也不敢收容南越這個盟友，南越也就有隻有我們一條退路，南越王孰輕孰重，掂量得清的。”
文熙帝沉吟許久，最終沒有在朝堂上做出什麽答複，隻在散朝後留了楚詔和左相一起到禦書房議事。
清辭聽說了這些事後，估算最晚天黑之前，皇帝一定會下旨賜婚尉遲沅和燕寧。
在他眼裏，帝王之尊高於一切，而江山安穩又高於帝王之尊，當初他能狠下心將燕寧許配給尉遲沅，現在當然也能再嫁一次。
爭渡端來一杯參茶，放在她麵前：“你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明天選秀就要出最終結果，你不擔心陛下最後把燕纓或燕湘指婚給楚侯爺嗎？”
躺在樹梢上的白珩舟，無聲無息地睜開了眼。
“你也太小看侯爺了吧？侯爺連別人的婚事都能左右，何況是他自己的。”清辭唇線上挑，“再說，明天最大的好戲，可不是這個。”
“你要嫁給楚詔？”白珩舟坐起身，低眸看著樹下的清辭。
清辭頓了頓，點頭。
白珩舟靜默良久，然後說：“好。”
好什麽，白少爺沒有說，又重新躺回樹上。
他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躺在樹上睡覺，但無論睡得多深，隻要清辭喊一聲，他都能立即醒來，此刻他閉上眼睛，像平時那樣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樹下隻剩下爭渡一個人，爭渡猶豫了一下，問道：“小白，你不是喜歡縣主嗎？怎麽她要嫁給別人了，你的反應這麽平淡？”
白珩舟睜開眼，凝望著光影斑駁的樹冠：“得知老太君去世時，她吐了一口血，在我懷裏哭了，說她又失去一個親人。”
“我不明白親人是什麽，但她需要，我就給。”
“她想要一個能永遠陪在她身邊的親人，我就做這個親人。”
他是為她而生，為她而活，為她後退一步又有什麽不可？
……
傍晚時分，宮裏下達兩封旨意。
第一封旨意，是賜婚九公主燕寧與南越世子尉遲沅，欽天監擇吉日成婚。
第二封旨意，是命南越世子尉遲沅馬上動身返回南越，領軍出征，對戰順國。
聖旨上說“馬上”，尉遲沅便是多拖一刻都是違抗皇命，接旨後隻來得及回望皇宮一眼，就帶著人策馬疾馳前往南越，路上休息時，匆匆寫了一封信讓人帶去給燕寧，讓她等他來娶她。
此刻燕寧就在蓬萊縣主府裏，躺在清辭的床上，那封信貼在她的心口，發出了一聲悠遠的歎息：“唉。”
爭渡道：“第三十八次。”
燕寧翻了個身：“唉。”
夏蘭道：“第三十九次。”
清辭哭笑不得：“你們無不無聊啊，算這個幹什麽？還有，都什麽時辰了，還不回房睡覺？”
“唉。”這聲是爭渡和夏蘭一起歎的。
清辭：“……”
這倆活寶學燕寧歎完氣，這才嬉皮笑臉地手牽手離開。
清辭倒了杯水：“行了，別歎氣了，世子信上不都說了，戰事結束他就親自來帝京接你嗎？左右不過兩個月，就當是……”
門外突然探出個小腦袋，爭渡快速接話：“小別勝新婚。”
清辭‘啪’的一聲放下杯子，瞪了她一眼：“就你懂得多。再不睡明天我就告訴範嬤嬤，讓範嬤嬤好好管教你。”
爭渡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範嬤嬤的念叨，聞言脖子一縮，終於老實滾了。
燕寧又翻了個身，麵朝著清辭，眼巴巴道：“我求過父皇，父皇不肯我跟著去南越。”
“你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公主，戰場上刀劍無眼，傷到了怎麽辦？”清辭走到床沿坐下，脫去鞋襪上床——都這個時辰了，燕寧還不打算回宮，想必今晚是要睡在她府裏，她也懶得三更半夜找人再收拾一間房，湊合著一起睡吧。
燕寧又將那封信看了一遍，南越蠻子不怎麽會說中原話，字也寫得歪歪扭扭，還有幾個寫錯了，但她卻百看不厭，越看越想念，扭頭問清辭：“你說這場仗打兩個月打得完嗎？”
清辭寬衣解帶準備安寢了，估摸了一陣道：“打得完，興許一個月就能打完。”
“你說的話每次都很對，我信你。”燕寧稍稍放下思念，轉口道，“明日就是公開選秀結果的日子，沒準我們能一同成婚，到時候我就能叫你皇嫂了，六皇嫂。”
清辭嘴角一抽：“你六皇嫂是孟小姐，可不是我。”
燕寧啊了一聲，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你不嫁我六皇兄？可是我六皇兄喜歡你啊，你不嫁給他你要嫁給誰？總不會是我五皇兄吧？”
事到如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清辭實話實說：“楚詔。”
燕寧先是一愣，然後就大叫道：“我以為帝京盛傳的那些緋聞都是謠言，原來你們是真的！你到底有沒有拿我當朋友？瞞我瞞得這麽好，我一點都沒發現你們的奸情！”
“……”清辭實在不忍心說，連尉遲沅這個剛認識不久的人都看出來了，小公主你到現在才知道，著實是有些遲鈍，還有“奸情”是什麽詞，他們到現在還是清清白白的兩個人好吧？
其實燕寧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他倆確實走得太近了些，隻是她先入為主地認為元清兒要做她六皇嫂，才沒多想她和楚詔的事。
燕寧繼而想到：“你當初明明跟我說你和詔哥哥沒可能！”
清辭睜大眼睛：“我沒說過這種話吧？瞞著你是我不對，但你也別汙蔑我啊。”她和楚詔的曖昧從剛到帝京就開始，哪怕她那時候沒想過會和楚詔走到這一步，但也不會那麽絕對，否則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有！上官瀾歌用巫蠱之術陷害你那天，你親口對我澄清，你沒有朝秦暮楚，你和我六皇兄沒見過幾次麵，和詔哥哥也沒有男女關係。”燕寧瞪著一雙可愛的杏眼，盯著清辭。
清辭皺眉想了想：“我沒記錯的話，我當時說的話大致意思應該是，楚候沒那麽容易被我勾引，他要是隨便男人，安平侯府裏也不會一個女眷都沒有。”說道這裏，她誠懇道，“他勾引我的，你信嗎？”
燕寧：“……”
她目光一垂，看到清辭袖子卷起露出的手腕上的紅繩，旋即想起楚詔手上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紅繩，這兩人……簡直是赤裸裸地在宣布關係！
燕寧一頭栽在被褥裏，獨自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算了算了，詔哥哥那麽好的男人，任何女人跟他在一起都是占便宜，是你的話……這大焉，我覺得隻有你配得上詔哥哥。”
清辭趴在她身邊，揶揄地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跟我吃醋呢，你以前不是喜歡他的嗎？”
“那是我覺得這天底下沒人配得上他，便宜別人還不如便宜我自己。”在燕寧心裏，楚詔值得最好的女人，元清兒值得最好的男人，他們在一起，挺合適的。
清辭隻是笑，拉起被子蓋在她身上，自己也躺下了。
屋裏燃著安神香，聞久了倦意便自動尋上門，燕寧眼皮逐漸沉重，嘴裏卻還說著話：“詔哥哥雖然麵冷，但其實心裏很會疼人……我是說疼我們這些年紀比他小的，拿我們當他的弟弟妹妹疼，你別誤會。”
“小時候我很不愛聽太傅講學，總是趁著太傅不注意就偷跑出去玩，有一回被父皇當場抓住，父皇罰我抄書，我不肯，父皇很生氣，罰我在乾心殿裏跪著，詔哥哥知道了以後，就借著給父皇請安的名頭，偷偷塞給我一副護膝，那樣跪著膝蓋就不疼……”
清辭靜靜聽著，沒有插嘴。
燕寧聲音逐漸含糊：“詔哥哥對我們這些不是親的弟妹都這麽好，所以外麵傳他囚禁了他的哥哥弟弟，我從來都不相信，你也不能相信，你要做他的夫人，你要比全天下人都信任他。”
清辭望著繡著玉蘭花的床帳，低聲應：“嗯。”她當然信他。
燕寧困極了，聽到她的回答，滿意地點頭，翻了個身，麵朝著裏麵睡過去了。
清辭對著蠟燭彈指一下，火光“咻”的一滅，拉高被子也睡了。
明日，就是公布毓秀王府選秀結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