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9章 山窮水盡回頭無岸
“我自幼在宮裏長大,也很清楚太醫院和禦膳房的章程,還是我與縣主一道吧。”燕綏溫文爾雅,但態度強硬,沒打算讓步。
燕寧見他們都有意見,就覺得自己也應該提下想法:“查什麽都可以,我和世子一道。”
尉遲沅沒忍住撲哧一聲,深邃的五官隨著他一笑而愈加奪目,也道:“嗯,我和公主一道。”
清辭:“……”
常總管還想再說什麽,清辭忍無可忍:“停停停!”莫名其妙,查個案也能吵起來,她當機立斷道,“我跟殿下查無言子,公主世子與常總管去查刺繡,就這樣——小白,走了。”
白珩舟便飄了過來,跟在清辭身旁。
清辭走了幾步後回頭,見那個常總管還站在原地,臉色有點黑。
這個常總管真奇怪,居然敢跟燕綏頂嘴,清辭心裏犯嘀咕,但轉念一想,他是慎刑司的總管之一,官小權大,手底下不知道收過多少曾經的寵妃的命,可能已經到了富貴不能淫的地步。
清辭唏噓地搖搖頭,對燕綏道:“我們先去太醫院,看看兩個月前都有誰拿過無言子。”
“好。”
禦花園裏挖出一具女屍的事情,已經插上翅膀飛遍了整座皇城,連帶著清辭被欽點去查案的事情也不脛而走,清辭和燕綏一進太醫院,一眾醫官連忙裝作在忙的樣子,唯恐牽連自身。
清辭並沒打算找他們問話,兀自拿了最近兩個月太醫院開出的所有藥方翻看,她一目十行,一頁翻過一頁,最後翻完,隻發現兩個人開的藥裏有無言子。
一個是舒貴妃,一個是楚嬪。
肯定不是舒貴妃,如果是舒貴妃,看到屍體時,她不會是那副震驚的表情,也不會那麽急於要查出真相。
楚嬪也確實得了皮膚病,康複後在身上留了印子,一直治不好,她前兩天才聽同僚說楚嬪要他們想辦法去掉她身上的印子,否則就不給他們好果子吃,所以也不是她。
雖然仵作說死亡時間是兩個月前,但清辭還是留了個心眼,想再看看三個月前的藥方,那一疊放得有點高,她踮著腳尖才堪堪摸到邊緣,正想拽下來,後背就虛虛地貼上來一個溫熱的胸膛。
沒有直接和她身體接觸,但衣服和衣服之間相互摩擦,感覺十分明顯,清辭有點僵硬,沒敢動,一隻長臂輕而易舉地拿到了那疊藥方,從側麵看,就好像燕綏將清辭攏在懷中一般。
拿到東西後,燕綏自覺地後退一步,遞給她:“縣主。”
清辭忙道:“麻煩殿下了。”
燕綏笑容一淡。
這幾次見麵,她對他的用詞不是“有勞”就是“麻煩”,否則就是更加客氣的“謝謝”,雖然他們身份上的尊卑有別,但她對燕寧完全就不是這個態度,甚至對尉遲沅也沒這麽生疏,更別提對楚詔。
她隻針對他,故意的,刻意的,要拉開距離,仿佛他們連朋友都不是。
燕綏深吸了口氣,忍無可忍道:“你對我不用這麽客氣。”
清辭好像聽不出他的內涵,更加謙卑道:“應該的,勞動殿下幫忙,臣女實在過意不去。”
燕綏淺淺咬住牙齦:“當初你讓我主動請旨賑災,都不是這個態度。”
那時她直接讓人送一封信給他,信上沒有任何場麵話,直接問他方不方便?若是方便,就在早朝時向陛下請旨賑災,又附上救災策略,方方麵麵為他考慮得十分周全,他還曾因此暗自欣喜,她這是沒拿他當外人。
可是後來,她對他的態度就急轉直下,甚至還大不如前。
清辭道:“那次臣女是太著急了,在朝中除了殿下外又不認識其他人,隻能勞動殿下,言辭間無意冒犯,還望殿下恕罪。”
燕綏擰眉:“你知道我問這個根本不是為了治你的罪。”
“但是臣女心知肚明是冒犯了,理應請罪。”清辭低眉道。
燕綏恍然間記起,她對他的態度改變是從他都她告白以後,忽然就有些明白她的用意了,臉上如退潮般失去血色:“這算是你的拒絕嗎?”
清辭謝天謝地,殿下他總算領會她的意思了。
她不想說得太直白,免得傷了他的自尊心到時不好收場,又不想拖泥帶水地讓他心存希望越陷越深,隻好用這種明顯的疏離,讓他明白她的意思。
她輕聲道:“臣女從未答應。”
燕綏怔然了片刻,然後就笑了,笑裏還有未消去的蒼白:“是,你本來就沒有答應我,都是我自作多情。”
“殿下,”清辭撤去些虛假的客氣,換成鄭重其事的表情,“殿下天潢貴胄,瓊枝玉葉,無論放在哪裏都是貴不可言,清兒自知資質平庸不敢高攀,也請殿下迷途知返,當斷則斷。”
清辭自以為軟硬兼施,把話說得很清楚,燕綏雖然無心朝政,但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應該知道要怎麽做了,不曾想他沒帶笑意地扯一下嘴角,回了她八個字:“山窮水盡,回頭無岸。”
清辭:“……”
這是要糾纏到底了?清辭有點鬧心,她活了兩輩子,都不學不會該怎麽處理感情的事,更招架不住這種“情深無悔”的攻勢。
“斷不斷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是縣主的事,縣主大可以不必把放在心上,燕綏再不成器卻也不至於荒唐到強迫縣主,”燕綏說得輕描淡寫,可字裏行間都透著一片片剖開的真心。
“縣主如果不想看到我,從今以後,在何處何地我都會避著縣主走,如果你覺得我給你造成了困擾,我也能把你當陌生人,絕不會讓任何人看出我們曾有過交情。”
頓了一頓,他的聲音更低道:“你想要我怎麽做,我都可以為你做。”
清辭:“……”更鬧心了。
說完這句,穎王殿下就擺出不想和她再談這件事的態度,接過她手裏的藥方冊子翻動,直接將話題帶到正事上:“這一份方子裏沒提到無言子。”
清辭歎了口氣,身心俱疲地“嗯”了聲,此刻十分希望燕綏能像尉遲沅一樣,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女,把目光從她身上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