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6章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太後懶聲道：“喜歡，喜歡乖順聽話的，像這隻紅鬃獸一樣，能讓哀家開心就行，哀家都已經到了這把年紀了，也實在不想再讓人煩。”
清辭抬起眼皮，看到了站在太後左右兩邊的芳姑姑和孫女官，兩人麵色木然，活像是沒有靈魂的傀儡，隻有太後指使她們的時候，她們才會動了一下，她想要的“貓”，應該是這種吧？
在太後手裏做事，其實好處不少，指不定比她當縣主還要威風，這麽大的靠山，以後也沒人再敢來挑釁她，隻可惜清辭天生反骨，不喜歡做貓。
她不躲不閃地迎上太後的目光，道：“臣女倒是覺得，人要千姿百態，花要萬紫千紅，風景要萬水千山，貓或其他什麽動物要各有特色才有趣，若是千篇一律的人，千篇一律的花，千篇一律的山川水流，未免單調乏味。”
太後原本笑得勝券在握，以為以這女子的聰明，定能識時務，知道歸順她才是最好的選擇，哪知道她會說出這麽一句話，笑容一僵，臉色便一點點沉了下去。
清辭知道這一拒絕下去，就是要與太後徹底為敵，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放過她，但還是很會做人地補充一句：“太後是向佛之人，還是不要隨意殺生比較好，不如找到那野貓後將它驅逐出宮，也能還上清宮一個清靜。”
這算是變相地求放過了。
太後眼眸一壓：“如果它還回來呢？”
“不會的，貓這種動物其實沒什麽攻擊性，如果不去主動招惹，它一般不會惹是生非。”除了她的仇人們是她主動去收拾的以外，其他栽在她手裏的人都是自尋死路，要不然好好的，她哪會去針對人家？清辭揚起一個和善的微笑。
可惜這種微笑顯然並不能讓太後覺得她溫良無害，反而還讓她覺得是自恃才貌連她都敢拒絕，當下麵色冷沉：“可哀家就隻想給它兩條路，死，或屈服。”
還不依不饒了？
清辭從來不是怕事的人，既然好言解釋太後還是不肯放過她，那她也不怕她。
後退了一步，清辭作揖道：“太後娘娘已經有了一隻很像貓的紅鬃獸了，再養一隻寵物怕也玩賞不過來，況且野貓這種動物天生野性難馴，萬一不留神反傷了太後，那就不好了。”
太後霍然起身：“元女醫可知什麽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臣自從來到帝京，便是因為不識時務，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清辭不卑不亢道。
太後凝視她半響，然後短促地笑了兩聲，拂袖道：“元女醫果然醫術高超，妙手回春，讓你這麽一看，哀家感覺身體就好多了--芳姑姑，賞！”
清辭也從容應了：“謝太後娘娘賞賜。”
出了上清宮，清辭身後跟著一支長長的隊伍，個個手裏都捧著一個托盤，綾羅綢緞、金銀珠寶，應有盡有。
白珩舟眉心一皺，清辭拉了他的手走，笑道：“沒事，那都是錢，今天咱們可賺了一筆大的了，等出宮叫上爭渡和夏蘭，我請你們去醉仙居吃一頓。”
這條隊伍跟著清辭一路去了太醫院，所經之處都引得宮人們張頭探腦，議論紛紛，著實讓清辭出了一把不該出的大風頭。
到了太醫院，芳姑姑朗聲宣布：“太後娘娘懿旨，元女醫醫術高超，實乃當世神醫，特提拔為一等禦醫，以後專門負責太後娘娘的身體。”
清辭避無可避，隻能奉陪到底：“臣謝太後恩賞，臣領旨。”
芳姑姑讓人放下琳琅滿目的賞賜，意味不明地看了清辭一眼，這才帶人走。
清辭自然知道太後這一招是捧殺——她資曆這麽淺，卻一下子被提拔為一等禦醫，必定會結下一大波仇恨，無須她老人家出手，這太醫院裏就有的是人會幫她收拾她。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太後是想借東風來壓垮她啊。
太醫們都圍了上來，或真心或假意地道：“恭喜啊元女醫，平步青雲了。”
“恭喜恭喜，一等禦醫咱們太醫院隻有四位，就屬元女醫最年輕，真是後生可畏啊。”
清辭忙不迭回禮：“同喜同喜，過獎過獎。”
也有連裝都懶得裝的，直接陰陽怪氣地嘲諷：“元女醫進太醫院不過現在三個月，期間還避了一個月暑，歇了半個月病假，又隔三差五地告假，籠統也沒當值過一個月，沒想到竟就從三等女醫升到了一等禦醫，這可是我等戰戰兢兢做個五年八年都不見得能得到的成就啊。”
清辭心想，來了吧，果然有人不滿了，她謙虛道：“諸位都是清兒的前輩，以後還多的是向各位請教的地方，不如今晚清兒做東，請諸位到醉仙居飲宴？”
“飲宴就不必了，咱們為醫者，看病治病都講究個腳踏實地徐徐漸進，平素都是吃的粗茶淡飯，突然間該用燕窩魚翅，肚子可受不了。”
“可不是，這頓宴席，固不敢受。”
清辭：“……”算了，還是找個借口溜了吧。
門口有人哈哈笑道：“你們都不敢，那就隻能便宜老夫了。”
眾人齊齊看去，竟是陸安陸大學士！
陸安摸著胡須，邁過門檻，笑著道：“都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老夫一來就聽說元女醫高升，那就厚著臉皮，討一杯喜酒喝了。”
陸大學士是當代國士，不是他們這些小小太醫得罪得起的，那些冷嘲熱諷的人見他站在清辭那邊，就都忿忿地拂袖而去。
清辭鬆了口氣，回身行禮：“見過陸大學士。”
陸安含笑道：“縣主昨日答應老夫一敘，可還作數呢？”
清辭一笑：“自然作數。”
“那便走吧？”
“大學士請。”
清辭和陸安出了宮，芳姑姑也到上清宮複旨，她本以為遭清辭拒絕的太後會勃然大怒，會和昨晚一樣掀桌子摔茶杯，不曾想她竟分外淡然，正抱著紅鬃獸在院子裏賞花。
芳姑姑不怠道：“太後娘娘，那元清兒這般不識好歹，我們要不給她個教訓，她豈不是要掀翻了天？”
太後不溫不火地說：“哀家是真喜歡元清兒的聰明，可惜她不識好歹，既然不能為哀家所用，留著便是禍患。”她對芳姑姑示意附耳過來，“你去這樣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