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4章 再見柳氏與榮芸
陸安斥道：“荒唐，難道相府不會確認她的身份？隨便接了個人回來就說是表小姐不成？你當大長公主和相府眾人都是癡兒傻兒嗎？”
“因為她身上有老太君送給三姑奶奶的玉佩，相府眾人是因為這塊玉佩認定了她的身份，但玉佩這種身外之物，她可以是偷來的，撿來的，甚至搶來的。”
徐夢佳句句篤定，完全是咬死了清辭冒名頂替，這種事非同小可，其他閨秀小打小鬧時就愛跟著場合，但涉及這種，都很明哲保身地選擇了旁觀。
陸安看著她：“徐小姐說這些話，有什麽證據嗎？”
徐夢佳毫不猶豫應道：“我有。”
“她的本名叫榮清辭，是瀘城榮德堂的庶女，我找到她的嫡母柳氏和嫡姐榮芸以及榮家的街坊鄰居共計二十人，他們可以指證她，如果諸位還不信，我也還有別的辦法，不怕認不出她的真實身份。”
清辭握著紫毫筆的手倏地捏緊，居然還找了柳氏和榮芸，這兩人竟然沒有死……
陸安看徐夢佳說得這般信誓旦旦，連證人都找來了，想來不會是胡亂攀誣，思索之後，他道：“此事非同小可，元清兒不單是右相府的表小姐，毓秀王府的秀女，還是陛下親封的蓬萊縣主，如果她身份有假，那就是欺君之罪，這樁公案，老夫怕是做不了主。”
徐夢佳像是料到他會這麽說：“陛下日理萬機，這種事情也不合適鬧到禦前，不如就請太後娘娘仲裁吧。”
陸安頷首：“那就隻能勞動太後娘娘了”
仲裁？太後她老人家可正愁找不到機會收拾她呢，讓她仲裁，她非被她治死不可。清辭眼皮跳了跳，頭一回有了不詳的預感。
一行人浩浩蕩蕩就要入宮去，清辭對爭渡使了個眼色，要她去找十三，爭渡明白地點頭，趁著大家都沒注意，貓著腰就要溜走。
然而徐夢佳卻擋了上來：“要去哪裏？”
爭渡嚷道：“我回府不成嗎？”
“是回府還是找人求救？”徐夢佳笑道，“縣主還是別忙了，一起入宮吧。”
爭渡被拘著走不了，著急地看向清辭，清辭淡然一笑：“那就走吧。”
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毓秀王府，往皇宮而去，一路引得沿街百姓好奇不已，議論紛紛：“這些是秀女吧？氣勢洶洶的，出什麽事了？”
“誰知道呢，她們要去的方向是皇宮吧？一定是出大事了！”
而被清辭當做外援的十三，其實此刻就在但街邊的茶寮裏看著，麵無表情，不好奇也不緊張，看著她們入了宮後，他就回了安平侯府，完全沒有要遵循楚詔的吩咐，在清辭有難時出手相助的意思。
……
上清宮裏，太後懶懶地倚在鳳塌上，眼睛閉著，一身墨色的衣袍莊重而尊貴，戴著護甲的手指捏著一串佛珠，正在有一下沒一下地轉動著。
大殿裏除了跪在地上的清辭和徐夢佳，兩邊還站著一起入宮的二十幾個秀女及宮女內侍。陸安是外臣，不便進入內宮，所以沒有在這裏。
殿內點著檀香，不過不是寺廟裏的那種檀香，而是從南洋來的加了香料的頂級香薰，幽幽淡淡的味道，聞著十分沁人心脾。
清辭嘴角不由得勾起一道冷嘲，都說太後幾十年如一日的誠心禮佛，真要那麽誠心，就別那麽講究紅塵俗物，這些香薰一兩金子一小點，這般奢靡，佛祖都不敢讓她老人家來拜。
跪了一小刻鍾後，太後才睜開眼睛，淡聲道：“元清兒，徐家丫頭指認你冒名頂替，並非真正的元清兒，而是榮家庶女榮清辭，你可有話說？”
清辭低頭道：“回稟太後，臣女與徐小姐曾因毓秀王府選秀之事有過矛盾，這次徐小姐不知道從哪裏道聽途說了這種事，竟拿到太後駕前指認臣女，實在是無稽。”
太後看著她：“這麽說，你不認這個罪名？”
“臣女不認。”
徐夢佳搶過話頭：“太後娘娘，臣女找到了榮清辭的嫡母柳氏和嫡姐榮芸，現就在宮門外，她們可以證明臣女所言非虛。”
太後“嗯”了聲，淡淡一揮手，芳姑姑便道：“傳上來。”
沒一會兒，一個躺在擔架上的婦人便被兩個內侍抬了進來，後麵還跟著個瘦弱的女子，一進來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而擔架上的婦人形狀古怪，肚子圓鼓鼓的像個皮球，雙腿卻細得像兩根竹子，身上十分惡臭，剛被內侍放下，整個大殿就都被異味籠罩，上等的檀香非但沒能除臭，反而與其混合成更加令人作嘔的味道。
一時間，殿內所有人都露出了難以忍受的表情。
太後用手帕掩住口鼻，緊皺眉頭，芳姑姑怒斥：“大膽！這等汙穢也敢帶到鳳駕前，是嫌自己項上人頭太多餘了嗎？”
徐夢佳連忙道：“太後娘娘息怒，此人正是榮清辭的嫡母柳氏，她原本也個好好的人，是被榮清辭以十六兩銀賣去了‘紅樓’，在紅樓裏受盡非人折磨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清辭抬起眼皮，看著這個婦人——才半年不見，柳氏竟然成這個樣子。
她一看就知道，柳氏的肚子那樣大並不是懷孕，而是得病，雙腿之所以會瘦成這樣，則是因為那早就是一雙廢腿，屈在床上久了變成的異形。
當初她把柳氏賣給牙婆，讓牙婆“好好關照”她，看來牙婆做得十分盡責，真的讓柳氏生不如死。
太後眉心閃過一抹厭惡之色，看向徐夢佳：“‘紅樓’又是什麽地方？”
徐夢佳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不太好意思說，一旁的內侍低低地笑了笑道：“娘娘，由少女構成的煙花之地的叫青樓，而由半老徐娘構成的煙花之地就叫紅樓，紅樓裏的妓子十分廉價，一兩文錢就能過一夜，若是多些，還能對妓子施加諸如木馬、皮鞭、小刀等工具。”
太後一愣，旋即一甩袖子：“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徐夢佳義憤填膺：“太後娘娘，您看，榮清辭就是這麽歹毒的心腸，竟敢這樣對嫡母，簡直是罔顧人倫！”
清辭微笑，她倒是覺得自己還是心慈手軟了，當初就應該聽小白的，一刀了結她，也就沒今天的後患了。
“不僅是柳氏，還有榮芸，”徐夢佳道，“榮清辭原本由家裏做主許配了一戶人家，誰知她臨到陣前突然反悔，不肯上花轎，就給嫡姐下毒，逼嫡姐代嫁，那戶人家不久後獲罪抄家，榮芸也因此成了寡婦，回到家中，才發現家裏的鋪子和房子都被榮清辭賣掉，她無家可歸，流落街頭，乞討為生，受盡苦楚。”
榮芸形容憔悴，衣衫襤褸，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清辭挑眉，她知道孫老爺獲罪抄家的事情，因為就是她寫了匿名信去舉報，但榮家的鋪子和房子被賣又是怎麽回事？她當時走得匆匆，根本沒來得及處理。
她端詳著榮芸的臉色，她瘦得幾乎脫相，原本還算清秀的容貌變得老態而鬆弛，頜骨凸出，嘴唇青紫，像個患有癆病的人。
如果隻是風餐露宿，應該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清辭心懷奇怪，悄悄走近榮芸兩步，靈敏的鼻子立即嗅到她身上有阿芙蓉味道，臉上頓時浮現出憎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