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1章 小白的感應
楚詔很少有怎麽沒德行的時候,僅有的幾次也隻在清辭麵前,見清辭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也繃不住地笑起來,笑夠了才說:“吃吧,吃完了上樓休息,你今天的臉色不太好。”
臉色不好是因為萬蟲之王剛剛發作過,清辭摸摸自己的臉,含糊地道:“可能是連夜趕路的緣故。”
好在楚詔沒有深問,應了聲後就轉了話題。
飽餐一頓後的兩人,進了小二開好的客房,清辭反身關上門,回頭問楚詔道:“你腿上的傷怎麽樣?我從老六身上找到了治刀傷的藥,幫你重新包紮吧。”
楚詔微微一怔,像是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這點小事。
清辭已經在他腳邊蹲下,脫掉他的靴子和襪子,卷起他的長褲,露出底下隨便包紮的猙獰刀傷。
自從在林子裏受傷後,他一直都沒怎麽休息過,一天一夜都在趕路、禦敵,沒有露出一點痛苦之色,好似一個沒事人,不過傷口的化膿和腐爛卻是最直觀地表示出他傷得不輕。
清辭打了一盆水,不知道見識過多少比這更嚴重的傷的女神醫小心翼翼得有點過頭,用布巾輕輕擦去汙血,道:“這傷看起來嚴重,但我有辦法讓它愈合得不留痕跡,隻是現在條件有限,等脫險了我再去幫你配藥。”
楚詔看得出她的緊張,也很享受她擔心自己的感覺,支著額頭看著她,嘴角露出這幾日難得的輕緩笑容:“有什麽所謂?我身上的傷疤也不止這一塊。”
清辭頭也不抬道:“你其他傷我不知道,但是這塊我知道,我就不能不管。”
擦完血,她將刀傷藥灑在傷口上,再拿了幹淨的布條包紮。
做完這一切,門忽然被人從外麵敲響,清辭警惕地問:“誰?”
門外傳來略有幾分熟悉的聲音:“是我們,初九和十三。”
楚詔另外兩個貼身護衛!
清辭都忘了他們比他們還早幾日到河中府,看向楚詔,楚詔點頭,她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一灰一藍兩個身影,正是初九和十三。
兩人抱拳:“縣主,主子。”
清辭忙讓他們進來說話。
“這幾日河中府內外把守十分嚴密,主子和縣主能進來,想必是廢了很大功夫,可有受傷?”初九說完就看到楚詔腿上的傷,臉色都變了,“主子受傷了?屬下隨身帶了藥……”
“無妨。”楚詔擺擺手,知道清辭著急,也不多迂回,直接道,“說說你們在河中府的收獲,有白珩舟下落了嗎?”
“還不知道下落,但略有頭緒。”初九說,“主子和縣主可知道‘黑衣客’?”
清辭拎起他們丟在一旁的黑色鬥篷,挑挑眉,初九恍然:“原來主子和縣主是假扮黑衣客進城。”
“黑衣客是賢王所豢養的一個龐大的殺手組織,遍布全天下,不誇張地說,隻要是賢王的手伸得到的地方,這把黑色的刀就會如影隨形,河中府也擁有其中兩支分隊,由河中府尹張開昌統領,那日暗殺孔山泉的殺手正是黑衣客。”初九道,“也就是說,白少俠是與黑衣客交了手。”
清辭一怔。
十三接過話,繼續說:“黑衣客的所有行動都有記錄,據說這是為了年底考核每個黑衣客的業績而設,所以我們想,若是能看到這份記錄,應該就能知道白少俠的下落。”
清辭麵色凝重,河中府的黑衣客是由張開昌統領,那麽這份記錄就一定是在張開昌手裏,果然,他們還是得接近張開昌。
楚詔問:“還有別的嗎?”
初九和十三齊齊抱拳道:“屬下無能,隻查出這些。”
清辭知道他們是盡最大本事在找白珩舟了,忙道:“這幾天辛苦你們了。”
“縣主客氣,應該的。”
楚詔揮揮手:“你們先下去休息。”
“是。”
清辭想倒杯茶喝,指尖碰到茶杯時,腦中突然飛快掠過一道光影,光影裏她看到白珩舟躺在白玉冰床上,麵無血色,眉心緊蹙,痛苦低吟。
這一幕如錐心的箭,一下子刺入清辭的心髒,她手一抖,茶杯直接摔在地上,碎成碎片。
楚詔見她臉色有異,忙扶住她:“怎麽了?”
清辭反抓住他的手,蹙緊眉頭說:“我好像看到小白了……他似乎傷得很重。”
楚詔以為她是因為沒有白珩舟的下落才會多想,便道:“你還記得孔山泉說過話嗎?他是被一個道士抓去丟到你的小廚房,由此可見,他不是燕竹的人,興許是白珩舟的朋友,如果白珩舟有危險,他應該也會幫他。”
“我想過這個可能性,但我想不出來那個道士會是什麽人。”清辭擰緊眉頭,“小白除了我們,不認識任何人。”
楚詔愣了愣,又頓了頓:“他活了二十幾年,怎麽可能不認識其他人?”
這件事說來話長,清辭隻能簡而言之地道:“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失憶了。”
“他不認識別人,但別人可能認識他。”楚詔撫摸她的鬢發,“他會沒事,我們能找到他。”
清辭憂心忡忡地點頭,又惱自己平時對白珩舟的關心不夠,見他不怎麽願意提起以前的事她就沒有多問,要是平時自己堅持問下去,白珩舟或多或少會告訴她,她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跟無頭蒼蠅似的完全不知該去哪裏尋他。
楚詔說:“去睡會兒?”
距離天黑還有幾個時辰,清辭知道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養精蓄銳非常重要,便點點頭,強迫自己上床休息。
楚詔等她閉上眼睛後,輕手輕腳地開門出去,本應該下去休息的初九和十三在門外等他。
他看了兩人一眼,走下樓梯,到一樓尋了一張僻靜的桌子坐下:“有什麽剛才沒說的麽?”
“有,我們找到一塊白少俠身上衣服的布料。”初九拿出布條,布條上還帶有些許血跡。
楚詔眉心一擰,將布條收起來:“你們沒說是對的,說了她會更擔心。”反正現在也沒有線索,讓她知道不過是多一份擔心罷了,“我們在河中府還留有一些‘暗樁’,你們想辦法聯絡,一起找。”
初九和十三對視一眼,所謂暗樁,就是不到必要時候絕不可暴露的資源,主子為了幫縣主找人,竟不惜暴露自己深埋多年的人脈嗎?
“有異議?”
“是。”
打法走兩個手下,楚詔回到客房,見清辭呼吸綿長是睡著了,便走到桌邊坐下,用一隻手支著額頭,也合上了眼睛。
但他不知道,清辭這個覺其實睡得很不踏實,她被夢靨藏身,掙脫不得地被拉進一層層的夢境。
她看到了一座很熟悉的山,一條很熟悉的河,她認出來這裏是南山,當初她就是在這條河邊撿到白珩舟。
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前走,越近她越看清楚河麵上飄著兩具屍體,一具穿著黑衣,一具穿著白衣,她下了水,溪水的冰涼感竟也這般真切,她的手碰到身穿白衣的那句屍體就被凍得顫抖。
突然之間她的心跳好快,幾乎要掙脫血管的束縛跳出喉嚨,她沒由來的心慌,有些不敢去看白衣人的正臉。
然而手指才輕輕碰到白衣人的肩膀,白衣人倏地翻過來,一張熟悉到靈魂裏的臉就這麽直接地闖入她的視線——是白珩舟!
“小白!小白!”
清辭驚聲呼喊,了無生息的白珩舟沒有給半點回應,身為醫者的本能她馬上去把他的脈,想救他,然而她一診上他的脈搏,他原本完整的屍體就如雪塊坍塌,嘩的一聲,碎了。
碎成無數血塊,拚都拚不起來,那張舉世無雙的俊美容顏龜裂成了無數片,曾經有多驚豔風華,如今就有多可怕駭人。
“小白——”
夢中清辭撕心裂肺地大喊,痛感那麽清晰,完全反應在她的身體上。
楚詔支著額頭坐在椅子上假寐,聽見床的方向傳來急促的呼吸聲,連忙走過去看,見平躺在床上的清辭,手無意識地揪緊被褥,呼吸急促,額頭上冷汗淋漓。
做噩夢了?
楚詔輕輕拍她的肩膀:“清辭,清辭,醒醒。”
隨著他這幾聲輕喚,清辭從這個可怕的夢境中掙脫,卻沒有醒來,而是陷入另一層夢境。
她來到一片冰天雪地,身體幾乎在刹那間凍僵,但很快,自丹田處又升起一股暖流,貫穿全身,將她僵硬的四肢百骸都暖化。
這股暖流她曾在瀘城體驗過,但去到帝京後她就再也尋不到蹤跡,仿佛之前都是她的錯覺。
清辭在冰天雪地裏緩步行走,前方有一個山洞,她本能地朝那兒走去,進了洞,更冷了,她不禁攥緊手指,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種預感,她加大了步伐跑進去。
然後就看到躺在冰床上的白珩舟。
他像是被冰凍住了,頭發、眉毛,嘴唇上都有一層薄薄的冰霜,清辭連忙走過去,生怕又看到一具屍體,一摸脈搏,還好,不是,他還活著。
“小白,你怎麽樣?”
白珩舟慢慢睜開眼睛,清辭心下一喜,愈加急切地喊他的名字,他像是也想回應她,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清辭心生一個念頭,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先帶你離開這裏。”
她將白珩舟扶起來,萬萬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離開冰床後,身形頎長的白珩舟突然變成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老虎,清辭猝不及防被這一嚇,直接從夢中驚醒:“啊——”